元首的車道上亮起了綠燈,裝甲專列就要開動了。車窗前忽然騷動起來,一個少校模樣的青年軍官右手拎著手槍,左手毫不客氣地推開擋路的人,他身後的幾個醫務兵抬著一副擔架往上擠。狗蛋剛說了他們兩句,沒想到話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耳光。他大怒,真是反了,敢跑到元首車上撒野來了。卡爾梅克人猛地掏出槍,掏槍的同時在大腿上蹭開機頭對著這些以下犯上的人。
“問問怎麼回事。”李德說。就算是戰場上殺紅了眼的人,如果沒有情急之事,斷然不會擋帝國專列。要知道,第三帝國擁有專列的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政治局委員和三軍總司令。而擁有裝甲專列的隻有希特勒、戈林和戈培爾三個人。
麗達起身往前跑去,不上一分鍾又回來了,說有個重傷員要搭車往庫爾斯克。
“還回來請示什麼?讓人家上車呀?”李德沒聲好氣地瞪眼。
麗達睇了他一眼,擰轉脖子向那邊招手。卡爾梅克人餘怒難消地收起手槍閃到一邊,任由幾個兵把擔架抬上車,但他攔下了那個少校青年,算是對他一個小小的報複。而少校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與之糾纏,如釋重負地目送著徐徐離站的列車。
李德起身走向五號車廂,冉妮亞和麗達互相望了一眼,不得已跟在後麵。李德很快發現他的熱心適得其反:前麵的救護兵一見他,激動得愣在原地,後麵的還在往前走,把他推得跪爬在地,旁邊的海軍副官在最後一刻接過擔架,才避免了一次雪上加霜。
海軍副官轉過身,示意把傷員放在走廊裏。後麵抬擔架的少尉醫官不樂意了,扯開嗓子喊叫:“這位傷員在重占沃羅涅日的戰鬥中作戰英勇,在馬克沁機槍槍架被炸飛的情況下,以肉身為槍架,無畏槍林彈雨……”
在場的人愕然,李德眼前浮現出這樣的情景:德軍向敵人陣地發起衝鋒,被一個隱藏的機槍風卷殘雲般掃倒。情急之下,德軍機槍手把繳獲的、沒有機架的馬克沁機槍架在這位副射手身體上還擊,副射手在第一個點射時就暈菜了,流著眼淚全身震顫,但並不是出於悲壯或是激昂,因為他還流著鼻涕——那都是被震出來的。
誰能設想把一挺幾十公斤重的馬克沁抱在肩膀上射擊的情景,別說跳動的重量、震耳欲聾的槍聲和下雨般迸濺的滾燙彈殼,單就炙熱的槍管和不時灑出的開水就夠要命的了。
李德命令把傷員放在冉妮亞的床上。冉妮亞沒說什麼,睡在對麵的麗達微微皺眉。李德知道,她雖然參加德軍近半年,但骨子裏還殘留著蘇軍中對人命的藐視,似乎當兵的流血犧牲就應該是無條件、天經地義的。
冉妮亞要倒水給傷員喝,暖瓶輕飄飄的。李德讓麗達去打水,她略猶豫上一下。“快點!”她一看元首發火了,趕緊奔向開水室。
專列繼續向北疾駛。這裏地表起伏,溝壑縱橫,有岩溶地貌。5號車廂裏傷員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敬愛的元首守候在身邊,一絲笑意寫在臉上。
“他不行了。”少尉醫官從傷員胸前收回了聽診器。李德不甘心地摸傷員的臉,他真後悔摸臉,他剛一觸及他的臉,血從口鼻和和耳孔裏一齊奔流了出來。,一直淌到冉妮亞的花格子床單上。元首啞然了,愧疚地望著醫官。
“黑默爾,黑默爾——”少尉醫官並沒有理會元首,用毫無底氣的聲音呼喊著。少尉是他的戰友,他一邊哽咽一邊埋怨:“黑默爾,你應該卸下身上背的彈鏈的,光18公斤重的彈鏈你就背了7條。你呼喊救護車,我來了,我給你卸去身上的彈鏈,你像被卸了壓艙物就要飄走的熱氣球一樣,差一點跳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