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氣味不佳,戰俘們的手凍傷流濃外,沒有看出遭受虐待的情況。大家困惑地跟在金發上尉後麵,經過幾個同樣散發著羊皮味道的露天作坊,轉到最後麵上鎖的院子。裏麵依然堆積如山,隻不過這裏的不是羊皮,而是年輕而皺巴巴的屍體,張大著嘴巴,乞求而無助地伸出雙臂的戰俘屍體。
金發上尉平靜地解釋:“都是餓死的,據說每天都有餓死的,最多的一天是11月8日,為了報複斯大林在紅場閱兵,全體停供複合麵一天,結果當天有88人餓死。”他可能不止一次地擔任過解說員,以致對數據都記得非常清楚。
“他們在死前要浮腫,臉腫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腫得如同中國西部人冬天吃的軟兒梨,裏邊包著一包水。他們搖晃著身體走路,每邁一步需要停頓幾秒鍾。他們的嘴腫得往兩邊咧著,頭發都豎了起來。噪音變了,說話時發出尖尖的如同小狗叫的聲音。”
進到這個院子後,鮑曼悟在嘴巴上的手帕掉在了地上。施佩爾把一個屍體的手掰開,取出灰溜溜的一小塊東西,拿到元首麵前用手一捏,那東西象灰土一樣順著手指縫隙掉下來。元首接過來放在手掌上摸著感覺很粗糙,不知道這是什麼食物。
“上校,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金發上尉有意對陸軍副官施蒙特上校明知故問,“這就是你們陸軍發明的複合麵,一半麩皮一半鋸磨,連豬都不吃。”
施蒙特臉上掛不住了:“你說什麼呢上尉,並不是每個陸軍軍官都知道這件事。比如我雖然在大本營……”
空軍副官貝洛也說了施蒙特兩句,他使勁將右拳咂在左手掌上,仰首長歎了一聲,問道:“為什麼不把這些屍體處理掉?你是不是試圖在這裏舉辦個展覽會?”
金發上尉激烈地否認了:“以上帝的名義發誓,不是這樣的。畢竟我接手這個集中營才五天。不管怎樣,我們都是國防軍。戈林大元帥經常告誡我們:空軍是一支具有國家社會主義思想和古代騎士傳統的軍隊。”
“具有國家社會主義思想和古代騎士傳統的軍隊。”李德默默念著,此刻他又想,如果希姆萊在場該有多好啊。
李德無言地看著一具屍體嘴角的棉花發呆。耳邊響著金發的聲音:
“是的,我的元首,他們什麼都吃,棉花、羊毛,書上的漿糊,削下的土豆皮。得感謝他們,這裏的老鼠和討厭的昆蟲沒有了。”
鮑曼也被觸動了,說集中營的慘狀隻能在但丁《神曲》的地獄篇中才能找到。
李德嚴肅地對施蒙特說:“除了前線的臨時戰俘營外,凡是固定的戰俘營全部交給空軍。”
“這……”施佩爾突然間張口結舌走來。李德知道此時他失望之極。他慫恿來戰俘營,他在打這些廉價勞動力的主意,顯然泡湯了。而李德考慮的是今後讓你當軍備部長已經夠顯赫的了,個人權利不能太大,風頭不能出盡。
金發上尉作了個請的手勢,大家爭先恐後地離開了這個陰森森的地方,站到院子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李德感到今天的空氣格外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