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縱死猶聞俠骨香(2 / 3)

衛將軍輕諾一聲,站在我的身邊。

繡滿了朱雀飛龍的車簾被靜靜掀起一角,一雙似乎能夠洞穿一切的眼睛從裏麵露出散漫的光芒:“你……”

嬗兒望著車裏的人,又叫:“舅爺。”這孩子!到處亂認親,我輕捏了他一把:“不許亂叫人。”嬗兒小嘴癟了一癟,然後大哭了起來。那車簾一下子被掀得很大,一名穿著紅黑兼色帛衣的男子緊緊地看著嬗兒。

“是去病的兒子?!”他的聲音裏有一絲顫抖,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哀痛,“這哭聲……夠響……朕……”

車簾稍微合上了一忽兒,又重新重重打開,這一次,我看到他的手猛然伸出車簾:“是嬗兒?”

我越發吃驚了,先是那衛將軍叫出了我的名字,這個坐在車裏的男人還叫出了嬗兒的名字。

“你……你怎麼知道……”我抱著嬗兒,哪肯離手?我細細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並沒有稱呼過嬗兒的名字。又轉看齊,我不認為齊會有機會跟他們說起這些話。

“這個孩子的名字是誰取的?”衛將軍問我。我說:“我取的。”

“你怎麼會想到給他取這個名字?”車裏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很怪。

“我不知道。”我當時真的不知道,是齊問我,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他讓我起一個名字,我就隨口說了這個名字,就好像這個名字埋藏在我腦海中已經有了許多年。

“來,讓我抱抱。”車裏的男人臉上橫肉很多,看起來凶相很重,他竭力露出和藹的神情,讓人看著心裏無端發酸。

我搖頭:“不行。”一名寬袍大人手抱象牙板走上一步:“皇上,這霍夫人雖然看起來沒有疑問,可是……”他自己看了看我的眼神,“臣覺得,霍夫人神誌似乎不甚清醒,皇上這孩子……”

“彎彎的孩子,自然就是去病的孩子!”車裏的男人忽然大怒起來,“要你多什麼嘴!”他看著嬗兒,“衛青,你看他長得跟去病小時候,簡直……”我這才看清楚,他的眼圈有些發紅,尤其是眼角,顯然剛擦拭過淚水,“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衛將軍諾然點頭,這一次他連頭也沒有抬,更沒有看我們母子一眼。

“來,讓皇上抱抱。”那個名字叫皇上的男人又一次伸起手臂,我看他的身份甚高,神色懇切,心中有些發軟。況且,就算不給他抱,憑身邊的衛將軍等人,恐怕今天我也逃離不了這裏。

我說:“你隻抱一抱,抱完了就放我們走?”

他點頭:“不錯。”

我說:“可以,不過,你要言而有信。”

“天子之言,萬金一諾。”

我一邊將嬗兒遞過去,一邊拉住嬗兒的衣角:“你敢打歪主意,我一定讓你得不償……”

“彎彎!不得對皇上無禮!”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喝斥我。不爭氣的嬗兒早已被那輛華麗得出奇的金馬車引逗得心猿意馬了,此時可以進入馬車裏,開心地自己掙脫我爬進了馬車:“舅爺,舅爺,舅爺……”

“叫皇上。”皇上把嬗兒舉起,讓他的小臉對準自己的眼睛,“好,長得像爹,真好!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太響太難聽,把嬗兒嚇哭了。嬗兒又向我這裏爬過來,我忙上去將他接住,抬起頭看到皇上的眼圈似乎又紅了,襯著他的黑膚,好似有淚水欲滴出……

“你……這兩年,”皇上看我慢慢將嬗兒哄乖,慢慢說道,“你這兩年在哪裏?”

“祁連山。”

“為……”衛大將軍搶前一步,意識到失言,又退後低頭。皇上橫掃他一眼,問道:“為什麼是祁連山,不是漠北?”

“我當時生病了,祁連山有可以治好我的藥材。”我繼續哄著嬗兒,這是齊告訴我的理由。

“什麼病?”

我不太清楚,我回憶著:“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還有,不能受涼……勞累……還有……生孩子算不算是病?”我覺得挺痛苦的。

“哈哈。”皇上又幹笑了一聲,生怕嚇著嬗兒,又忙收住。車簾一合,大袖一揮,“衛青,帶她們母子先回霍府去。”

皇上長身對外傳令,“昭儀司,出殯!”他想了想,對一名宦官道:“黃岩,傳朕口諭,將景桓侯的封土造成祁連山的形狀。”他說道:“他最牽掛的地方,原來不在狼居胥山,而在祁連山……若早知如此……寧兒怎會……”

皇上後來的話,我就聽不太清楚了。

我隻知道,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十萬匈奴玄甲隊伍又開始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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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衛、衛……姐姐。”那位攔住齊的女子讓我這麼稱呼她,我有一些叫不出口:“齊呢?”

“你是說阿朗?”衛輕衣看著我懷裏已經睡熟的嬗兒,粗大的鳳紅燭將孩子的臉映射得鮮潤欲滴,她欲將手指碰碰嬗兒的臉頰,被我攔住了。衛小姐歎口氣:“長得真好,很像表哥。”

“齊呢?”我問得很輕,表情卻很嚴肅,“他跟你交手的時候,給了你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