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縱死猶聞俠骨香(1 / 3)

“齊,你怎麼現在才來?”齊總算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的淚水找到理由收幹了:“你看,他們把嬗兒都嚇壞了。”

“快走!”他拉著我向城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不願意,這麼美麗的長安城我才剛剛到,怎麼舍得沒有看上一眼,就離開這裏?我說:“我還要帶嬗兒去吃糖,我……”

“跟我走!”齊並不采納我的意見,我的手腕在他的手臂間一個纏繞,就順利脫開了,我也很詫異於自己動作的靈活,帶著嬗兒重新向長安城門的方向跑去。

他的身材比我高大,我的靈活更是略勝於他,所以,他在人群中一時拿我毫無辦法。我在祁連山的時候,一直躺在炕上,來到長安的一路上也是令行禁止,從不多走半步。

現在,發現自己身法如此靈便,我心中好勝心起,抱著嬗兒在人群裏繼續向城門鑽過去。

如流的車馬在人群中間寬闊的禦道上緩緩而行,我在兩旁長安城的百姓中間穿梭如飛。

齊好不容易攆上了我,我從他的腋下一滑,滑到禦道上:“你追不上我!”我還嘲笑了他一句,嬗兒在我的肩頭向我張望著,還大聲為我鼓勁:“娘!娘!”等到齊快要接近我的時候,我才重新奪路而走。

一股拳風向我襲來,我數次躲避都沒能脫離對方拳腳的掌握,我心頭怒起,怕他傷了我懷裏的嬗兒,轉身欲鑽入人較多的便道上。我此時才發現,這禦道上大概普通人不能上的,心中有些著慌。

“阿朗!”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在禦道上響起,齊的身形頓時停止。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攔在我和齊之間,齊因為她而站住了。

“彎彎。”擋我道路的男子是一個中年的將軍,發如墨,眸如星,嚴盔重甲,看起來自有一段威若天神的風采。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把嬗兒抱得端正一些。

“你是誰?”我問他。

他看著嬗兒,也問:“他是誰?”問完,他的目光變得疑惑,“你認不出我來了?”

我搖頭:“我沒見過你。”嬗兒已經喜孜孜地開了口:“叔叔!”這孩子膽子大,不怕生。

那男子問我:“你的孩子?”他端詳著嬗兒的麵目,“……很像。”我看他對於嬗兒太過關注,有些不放心,緊緊抱著兒子:“我的兒子!你別想打壞主意!”可是,他看著渾身正氣,不像一個壞人。

嬗兒又咧開小白牙,笑嗬嗬地喊他:“叔叔!”他對男人隻會這麼一個稱呼。

那男子身上的威嚴一收,眉目間流轉的是溫柔:“該叫我舅爺。”

“胡說。”我不讓嬗兒再看他,那名攔住齊的白衣女子轉過身,“彎彎,你怎麼了?”

“父親!那個阿朗在這裏!”那女子的聲音出來,她的聲音盛滿了仇視與敵意。

“把他給我拿下!”那將軍霎那的溫柔立刻醞釀出要爆炸的怒雷。

那將軍氣勢洶洶地派出人手去追剿他,我對他說:“將軍大人,你別為難那個月氏人。”

“你竟然幫他?!”

“不是幫他,沒有他,我活不成。嬗兒也生不了。”這是我這兩年親身感受到的,齊的確對我很好,這位將軍的反應倒是讓我很意外。

“齊,你跟他們解釋一下,我隻是跟你鬧著玩兒呢。我聽你的,咱們不進城了。”我搖著嬗兒的小手,向齊那裏探頭。

齊在重兵圍困中與那位姑娘交了幾下手,他衝著我大聲吼道:“彎彎,跟他們回去!”我還沒有答應他,他已經消失在了人影繁鬧的長安城外。

不知道怎麼了,我變成了無數目光的聚焦點。不僅如此,我似乎感到不遠處那輛金碧輝煌,有八匹純種汗血寶馬拉著的金色龍輦中,有一雙令我感到非常不舒服的眼睛在看著我,仿佛在研究,又仿佛在審視。

“彎彎,你不記得我們了?”

我搖頭:“不記得。”我看見許多人都佩著白色粗麻,那將軍的手腕上也淺淺挽了一線白麻。我記得月氏人舉行大婚典禮的時候,就是白衣金冠,我問:“誰結婚嗎?都穿著白衣裳?”

禦道上就很沉默,沉默地令人很不安。

“衛青,把她帶到我麵前來!”一個聽起來很凶的聲音從那金色的車輦中傳出來。

“諾。”中年將軍來拉我,我害怕,推打他:“你要幹什麼?”

“皇上要見你。”衛將軍說,身後好幾個軍士也壓近腳步,我覺得陷入了重圍,問:“你們要幹什麼?”

“彎彎,跟他們去吧。”齊的聲音又遠遠傳來,引起追兵與百姓又一陣新的騷亂。

我轉過頭,看不到他:好像,他剛才和我一起進城的時候,他雖然很不開心,可是還有幾分心事釋然的輕鬆模樣。而如今,透過他遙遠的聲音,我仿佛能夠感受到他的疲倦,哀傷,甚至絕望。仿佛他做錯了一件很大的事情,此生也無法彌補一般。

這兩年中,我都聽他的。

我於是隨著衛將軍走到輦車旁,將軍讓我跪下,我不願意,輦車中沉沉歎息一聲:“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