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地麵被千軍萬馬的囂鬧奔騰震動得如同一塊破布,無數泥石碎屑在空中濺揚開來,子彈般投射在地麵,又激彈回來。我感到那三彪氣勢洶洶的人馬,似乎是三把轟天震響的巨錘,他們一段段地奔來,砸得大地一截截塌裂!
他們在這個山原裏化身為剛猛暴躁的龍卷風,橫掃過一切,向著我們靠攏。
這場風暴中,我覺得我麵前的似乎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座鐵鑄的鋼塔。我似乎被孤獨地拋在了這個即將引爆無窮炸力的風暴中心,等待著那命中注定的死亡。
三路人馬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清晰,我幾乎都可以計算出他們與我們的距離。東北方向這路人馬離我們最近,大約還有二百步。高頻率的馬腿跑動中,這二百步距離隻是伸個懶腰的功夫。
西北方向稍遠,但是也不過五百來步,還有正南方向的人馬,再不作調整,三支人馬就將發生撼搖乾坤的碰撞!
昆吾劍一偏,霍去病的喝聲震穿千軍萬馬:“分隊!”
東北方向立刻傳來各位千夫長,百夫長一層層整齊異常的喝令聲:“分隊!分隊!分隊!”
泥沙濺臉,空氣狂流,緊貼著我們的側麵,巨大的轟響聲中,我感覺到漢家軍士準確地一個個依次轉彎,所有人的動作都協調精微得如同一個完整的肌體。
他們不是分隊後在前麵集合,而是一個角度尖銳的急轉彎,分成兩支完全不相幹的嶄新戰隊。這種角度的集體轉彎,隻要任何一個人稍有歪斜,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引起全場覆沒般的滅頂之災。
他們幹脆利落地做到了!
我這才感到身下的戰馬開始不安起來了。
再驍勇的戰馬也畢竟是個畜生。無數****的尖石暴霰般擊打著它有力的馬腿,無數殺氣橫掠過它的麵前,我看到即使是霍去病的馬也開始有了移動。
霍去病正在用馬韁,用馬靴,甚至是身體,控製著戰馬,不讓它發生絲毫的偏移。他抬起的眸子死死扣在齊的臉上,嘴角那一絲冷傲入骨的笑容仿佛是岩石刻鑿而成。
不容齊有所喘息,西北方向和正南方向的騎兵隊已經殺到了!
我焦急地等待著霍去病的命令,讓他們可以早些從我們的麵前轉彎過去,我聽到了馬蹄聲越來越接近的聲音,麵對過無數生死玄關的我,此時,仍然感到一陣陣恐懼。
霍去病的手臂在空中凝結成一個石像,紋絲不動。
為什麼還沒有命令?
難道,他也驚駭得無法發出聲音了嗎?!
馬蹄聲更加近了,雙方踢飛的石塊甚至越過我們三個人,交織在我們的身前身後,我的衣裙早已變成了破裂的絲綢,在剛風凜烈的戰蹄聲中嗚嗚悲鳴。
一塊石頭大約擊中了我和齊坐騎的哪個重要部位,我感到坐騎猛然一挫。即使是大雷翻騰的一片轟響聲中,我也能夠感到這匹畜生就要驚馬!齊的背上身上的肌肉繃得更為緊張,他用盡全力控製住無法麵對巨大壓力的戰馬。
戰馬即將崩潰,我也即將失狂驚叫。
霍去病仍然沒有任何的命令。他仿佛根本無視即將來到的死亡,氣定神閑地等待著末日最後的審判!
齊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座下的戰馬一垮,似乎就要崩潰。
一片黑暗中,傳來了霍去病那陽光般燦爛的聲音:“左右偏向!”
“轉!轉!轉!……”沉寂已久的各路指揮者紛紛大吼。
兩支即將碰響的隊伍在我們身邊僅僅數尺的位置,瘋狂地略偏角度,以可怕的速度擦肩而過!強大的氣流旋轉,帶起隊伍之間最深沉的囂叫。
兩條隊伍之間的距離極窄,就在這極窄的地方,站著他們的將軍和他的對手,還有他的女人。
兩條隊伍的長度極長,交錯的時候組成了一個狹小逼仄充滿了死亡旋動的空間。
我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意識,隻會掐著齊的肩膀,滿心祈禱著一切都化作一場惡夢,漸漸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可是還沒有完!
霍去病終於在這片混亂中獲得了攻擊齊的最佳時刻。就在齊忙於駕馭坐騎的時候,他忽然搭弓一箭射穿了齊坐騎的前腿,齊的前腿一個失控,去病已經飛身下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蹲下來,一把拿開齊塞在我嘴裏的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