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也很關心匈奴密報:“誰送來的?”
“是大行李息在黃河邊築城時收到的,快馬送到建章營後,衛青將軍親自趕回來的。”
衛青是騎奴出身,他的戰馬特別好,他親自將密報送回來,可見事情之緊迫。
“宣他進殿!”河西之戰剛結束,此時正是雙方關係決定時期,皇上側傾身體道。
寂靜的殿堂上立刻傳來了戰靴踢踏的聲音,一個高大魁梧的戎裝將軍踏著一路霜華,背映著未央宮的熊熊火光,逆光而上。隨著他的漸漸走進,他的輪廓漸漸清晰。
麵沉如水,鬢角如裁,隨便站在那裏,就如同一根頂住天地的騰龍之柱。
“爹爹!”衛輕衣的聲音如乳燕鳴破寂靜之林,綠色的身影撲向那魁偉的男子。
衛青一把扶住女兒,他低頭看看伏在身上無聲抽泣的女兒,他輕輕將女兒從身上拉起,用大手掠過她已經咬破了的嘴唇,他的眼睛如巾帕一般掠過輕衣的臉麵。
仿佛有神秘的力量注入了輕衣的身上,她一把擦幹眼淚,隨著他一起轉過身,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風泠泠,露寒寒,她的眼睛裏濕淚未幹,她臉上柔軟的線條卻透出了一股難得的剛毅之色。她剛經曆了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最大的羞辱,隻消他的父親一眼掃過,她便重新恢複了她這份決不輸與任何皇家嬌女的傲氣。
衛青看女兒如此爭氣,臉上有一點笑容。他的臉不笑的時候如棱棱石山,一旦笑起來就是暖暖春華,仿佛一幅筆意沉著的春江山水圖,令人目不能罷。去病的目光就陷落在寬遠長厚的卷軸之中,沒有再看我。
衛大將軍向著皇上單膝跪拜:“皇上,這封密報是李息將軍從黃河岸邊連夜送來的,臣不敢耽擱,請皇上過目。”
劉徹命人接過那卷牛皮卷,展開一看,臉上的表情莫測其狀。
他合上牛皮卷,命人先放在一邊:“給大將軍賜座。”
因同為武將,衛大將軍轉身的方向正朝著去病,去病看著衛大將軍,我不清楚他們舅甥平時相見是什麼場景,我隻看到衛青沒有看過去病一眼,臉上根本沒有任何波動。
我走過去一些,拉住去病方才為了匈奴急報而鬆開我的手。手指握住了,可是——他竟然稍稍掙紮了一下!
我詫異了,以為自己的感覺出錯了。我重新去拉緊他,去病回頭,我看到他的眼睛裏,我的影子已經不再清晰,仿若琉璃中變幻不定的碎光。
我的心頓時涼透,如一桶冷水醍醐灌頂。
我自覺將手指從他手中放下來——已經夠了。
為了匈奴的軍報他可以放下握住我的手,因為衛將軍的到來,他甚至不願意再接受我。我正要轉身離開這個泱泱殿堂,去病重新抓住了我:“彎彎,我們一起去見過皇上……還有舅父……”他的聲音都有了一些顫抖。
我堅持要將手挪走,兩個人動作幅度很小地扭扯了一會兒,這一點時間他又恢複了常態,手上加了幾分力:“跟我來!”
“不。”我輕聲而堅決,堅持要將他的手移開。
“聽話!”他立刻火了,黑色的眼睛裏爍爍閃動著怒焰。
我看著他,心想他隻會對我凶,看見皇上和衛將軍就成了一條蟲,低聲說:“你要想好,走過去了你別想回頭了。”朝堂上的情形很明確,選擇了我,他即將麵對的會是什麼——當場鬧翻,拂逆龍顏嗎?
他也低聲說:“沒有想要回頭!”他用力拽我,將我連人帶過去,我身不由己地跟著他走到了皇上麵前。
“皇上,這是我在河西遇上的姑娘,我打算娶她為妻。”他的聲音如朗月下,擊響了一枚易碎的玉罄,冷落清秋,天涯恨遠。
我低著頭不知道如何去迎合他的話。去病見我沒有應有的配合,將我的手拽了一拽,我側頭看他。他的臉上忽然展開一抹笑容,那笑容中寫滿勉強,還有數分蒼白。
我正在猶豫思慮如何回應之時,他的手指在我的指間輕輕一撓。
他知道我這裏很受不住這麼挑逗,我觸癢難忍,終於不禁“笑”了一下……待想到他此時,形同眾叛親離,心中又不免一酸……
金風玉露,光華月霽,這一撓一笑又一酸之間,已走過了人間的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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