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豆蔻梢頭春色淺(1 / 3)

水波在耳邊發出悶悶的聲音,頭發上的泥沙已經被這一潭清水洗滌得很幹淨,在水中飄散得仿若長藻。

我在水下睜開眼睛,透過清清的水麵,我看到湖水倒映的藍天白雲中間有一張模糊的臉。

戰後很多士兵都需要調整休息。我好不容易找到這一個可以單獨沐浴的清水潭,霍將軍親口答應過,保證不讓人過來騷擾的,還派了幾個信得過的士兵守在不遠處。隻要冒出頭,我就可以看到作警戒的士兵頭上的鶻毛,在風中飄舞。

他自己怎麼可以過來呢?

我兩隻手在水底打起一團波瀾,忽然從水底竄出來,抄起一大團水往霍將軍身上打過去。

“哎呀!”他抬手試圖擋開,卻已經全身濕漉漉了。

我急忙沉入水中,準備逃掉。他早已欠身過來,一把抓住我肇事的手臂,似乎要把我從水裏拖出去。這下子我可真的緊張了,在水中拚命掙紮:“放開!放開!”

他不放,還仗著力氣大,把我一點點往上提。我情急無奈之下,索性竄起些,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因要迫著他放手,咬得又狠又穩,縱然他皮厚肉糙也難以承受,終於將我一把放開。

我獲得機會重新沉入水底,可是想想自己這樣埋在水裏怎麼呼吸?記得在左側有一叢蘆葦葉,我在水中轉個身體,鑽入了蘆葦叢,這才將頭濕漉漉地伸出水麵,隔著青紗般婆娑的蘆葦葉向岸邊看去。

岸邊他捂著被我咬出血的手腕,笑道:“彎彎,你也太狠了一點。”

這叫咎由自取!

“你怎麼可以來?”我質問他。

霍將軍坐在湖邊,手插在水裏洗去滲血,臉上的笑容純潔得連白雲都會相形自慚:“我來看看你的防護工作怎麼樣?”

“防護工作不是歸你管嗎?”我看著他的手腕說,心裏勸自己千萬別覺得後悔,反正他也是活該的。他現在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在監守自盜,哪裏有半點大將風度?

“所以嘛,”他很正經地看著湖對岸的一帶黛山,“來檢查檢查。”他還盤起腿,擺出來的架勢就是這個“檢查”工作不是一會兒就可以結束的。

“現在檢查下來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低下頭,“彎彎,上來,別老泡在水裏。”

“那好,穿了衣服就上來。”

“好啊。”人家很從容地點頭表示讚同,但是身體沒有動。

我好脾氣地等呀等……

不動……

我繼續好脾氣地等呀等……

還是不動!

忍無可忍了……

“霍去病,你能不能回避一下?”盡快走開讓我早點上岸穿上衣服!

“快點起來,那裏怎麼好象有人?!”他霍然站起來看著前方,我驚疑不定,這裏是戰區,縱然有前幾天的長途轉移為掩護,縱然現在有他的斥候眼目密布,保證大部隊安全,我還是清楚不能夠隨便放鬆警惕的。

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詐我呀?

“彎彎,你快點!”他還催促我。

我的衣服在他的身邊團成一團呢,我說:“你在訛我吧?我才不起來。”我把身體埋在水裏,碧水綠葦間,如一條雪白的遊魚。

“你有什麼好訛的?”他抓起衣服丟給我,“快點,跟我過去看看。”

我在蘆葦叢近岸的地方找到了一塊石頭,坐上去匆匆忙忙穿起來,一轉身,霍將軍已經在身後了,他拉起我就向遠處那一抹黛綠色的平巒跑去。我叫:“我還沒有穿鞋子呢。”

他打一個呼哨,他的坐騎從不知道什麼角落衝了出來,他把我放上馬,自己也跳上馬。

“我沒有鞋子,等一會兒爬山怎麼辦?”我看著自己的光腳丫。

“嗯。”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早已信馬而馳。

風愜意地吹來,馬兒跑得輕快,在那微微起伏的草原上,我們如同輕舟穿過波瀾微動的湖麵。

我坐在馬前四處張望了一下,哪裏有什麼人?

我就知道他在詐我玩兒呢,隻是想把我帶到相對獨處一點的地方。

我們兩個除了雪山上的那一次親近,平時嚴謹得很。

我們之間保持距離,這是有客觀原因的。

為了不在草原上留下太多駐紮的痕跡,也為了突襲行軍的方便,我們的這個軍隊沒有正常駐紮建營的習慣,總是將領與士兵們一起天為幕帳地為床,打到哪裏睡到哪裏。當他的大部隊開始休息的時候,從天上俯瞰,就像一個規模宏大的乞丐群落。

把個部隊搞得這麼沒有氣質,這當然是他這個為將之人的失敗。

我常常想,這樣辛苦的打仗和這樣草率的行營,雖然為長途奔襲作戰提供了保證,可是也將士兵們的生命隨時暴露在風寒、疾病、饑餓的邊緣。我想,這也是他力求河西之戰速戰速決的原因。

那矮矮的山巒已經近在眼前了,一望平川的草原上,這片突起顯得分外優美。走近了看,覺得這山越發沒有高度了,隻不過是一片枝葉茂盛的小樹林。

七月下旬的小樹林正到了最繁盛的季節,那裏幽幽深深,仿佛另有天地。

“人好像就在那個裏麵,對吧?”我故意附和著霍將軍方才的胡說八道。

他先是一愣,旋即明白我是配合他的遊戲,樂了。一拉馬韁繩,帶著我走進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