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夷歌數處起畫角(1 / 2)

蔚藍色的天空下,是連綿不絕的雪白。這可不是天上的白雲,而是地上的雪山。

進入霍部已經三天了,霍將軍從他自己的備用馬匹中給我安排了一匹機靈敏捷的五花快馬,名字叫連旋。我管它叫阿連。阿連很不樂意跟著我,它好似知道,作為霍將軍的戰馬,可以麵對千軍萬馬指揮作戰,跟著我呢,隻能做個尾巴。我點著它額頭上那星星似的白色斑點:“認命吧你,知不知道,服從命令是軍馬的天職?”阿連倔倔地衝我噴一口惡氣,我也不給它好臉色看。

我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我總是站在離霍將軍不遠的地方,希望他回頭找我的時候,立刻便能看到我,然後我可以對他報以笑容……

這好像是我的一廂情願,不管我站在什麼地方,他都不曾刻意地尋找過我。

在金泉湖邊,霍將軍分酒共飲之後,便將兵馬分成三路:衛山率領四千人從祁懋穀走草原,包抄匈奴部的東北邊,突襲匈奴人位於黑水之濱的部落。高不識率領六千人馬走塹都口,沿合黎山與霍將軍在哲薩爾大峽穀會兵。

高不識我認識,雖然是匈奴人,很早就跟著霍將軍了;衛山是個很年輕的漢族軍官,眉寬臉闊,結識的身板就像一堵牆,給人牢不可破的感覺。他是北地人,和趙坡奴一樣對於匈奴人的語言習俗有一定了解。霍將軍軍隊中的軍官成員大多都是這樣的人,長安城中那些以軍功傳家而著名的如李家子弟、蘇家子弟、公孫家子弟等反而幾乎沒有。我看他大約是年紀太輕,駕馭不住,那李敢若不是皇命在身,恐怕根本不願意跟著霍將軍。

本來,這一次皇上派出作戰的一共有三路人馬:博望侯張騫和郎中令李廣率領的一萬人馬,自李將軍戍邊的右北平出發,牽製匈奴王廷;第二路由合騎侯公孫敖率領一萬人馬先與霍部一起從隴西出兵,然後走西路,約定兩部合兵共破河西。第三路就是霍將軍的這兩萬精騎。

可是,這三路人馬如今已經折損了兩路。李廣將軍帶著四千人馬先行,不幸遇上匈奴左賢王的四萬大軍,李將軍與匈奴主力不屈不撓地奮戰一個晝夜,終於等到了博望侯張騫大隊人馬前來解圍,但也損兵折將不得不退回到右北平去了。

合騎侯公孫敖的折損就實在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了,他從隴西出兵,在河西轉了一圈,說是迷失了道路,毫發無損地回去了。

這些消息對於霍部來說,並不是好消息,霍去病卻似乎並不為所動,依舊以強硬的命令敦促著士兵們風雷一般奔馳在荒漠戈壁上。

河西的荒漠戈壁就在雪山的邊上,但是,那晶瑩清澈的雪水不屬於這裏。這裏風大、沙大、天空大,一川碎石皆如鬥,滿地風吹石亂走。

白日,荒漠用最炙熱的溫度來燒烤年輕的軍士們。我們的盔甲下,薄薄的紗衫上被濃汗結出厚厚的鹽花,脆得一拉就斷。晚上,嚴厲徹骨的寒風從廣闊的大漠深處呼嘯而來,帶著雪山的冰冷。將士們隻能靠不斷前進來維持體內的熱力。

大漠平荒,孤煙易直,為了隱匿行蹤,整支部隊甚至不被允許生火。我們的體力在戰場和行路的雙重煎熬下,不斷變得更加瘦削。大家全憑著堅韌的神經,支撐著一步步艱難的前進。

戰馬在廣闊的荒原上一路奔騰,終於在第三天進入了祁連山東端那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站在山腰望下去,高大的雲杉圓柏連綿不絕,白唇鹿在林間流暢地跳躍,成群的野犛牛與我們擦肩而過,馬鹿、盤羊、岩羊帶著驚慌失措的目光看著我們的到來。

一切矯捷如風的野獸與我們同在,而我們的隊伍比風還矯捷!

翻過貫都口,我們看到,偉大的祁連山山連著山,嶺連著嶺,千山萬嶺組成了一個高山的海洋。在匈奴向導古欽洛伊的引領下,我們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走上了雪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