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驛亭前那條黃塵飛揚的古道,靖遠城猶如一幅掉色的淺絳破畫軸,展現在杏月兒的眼前,當疲倦不堪的杏月兒看到那堵黃色的、頹圮了半個角的破城牆時,居然喜極而泣,靠在城腳邊的一株胡楊樹邊放聲唏噓起來。
唉……唉——
說來這真是一段慘不忍睹的旅途,杏月兒這一生裏第一次踏入江湖,就要顛簸那麼遠的路,從陝南的終南山翻山越嶺進入隴境,剛進甘肅那會兒,感覺這裏的天空澄淨幽藍的如同天池裏的一泓聖水,這裏的空氣潔淨清新得如同攪拌了蜂蜜一般,可是走了沒多久,全變樣了,冷厲的風跟刀子似的,割得她那粉嫩的臉蛋生痛生痛的,至於說道路,從沒有走過一條平坦的,不是在曲回迂蕩的山溝子裏象沒腦瓜的螞蟻繞圈圈,就是在懸崖峭壁間學猴爬,生死懸於一線啦。
唉……唉——
可是杏月兒畢竟算個江湖中人哩!
一想到江湖中人她就來氣,一對大得出奇的杏眼怨懟地橫瞪了一眼身邊那隻肚皮滾圓,皮毛油亮的大耳白肚皮的灰毛驢,這是她在隴西城裏花了一片金葉子買來當坐騎的,原本想學著那些小媳婦回娘家的樣,坐在驢背上悠哉遊哉地快活,而且這東西速度不快,不必擔心從馬背上跌下的那份慘相,她哪曾想到這驢子是天底下最倔強而蠻不講理的畜生,你要它往東,它偏要往西;你要它上山,它偏要下坡。偏生這畜生又嘴饞得出奇,一見到路邊有青草,低頭就吃,渾不顧背上的主人大吆小喝,簡直是目無綱常。起先杏月兒著惱不過,抓起柳條枝狠很地抽了這畜生幾下,哪知這畜生心裏從此記恨她,這一路上,幾次三番地冷不丁把她從背上顛下來,摔得她七葷八素、青絲也散了,衣裳也髒了,連插在發髻上的一根黃色雲狀和田玉發簪都摔缺了一角……到頭來,倒是杏月兒不敢使脾氣了,順著驢兒的脾氣小心侍候著,好歹總算來到了靖遠城。
靖遠城哪!雖說不算是最終的目的地,但這裏好歹可以找上一個伴了,雖然還不知道這個伴會是如何一種人,但總好過一個人在這陌生的,險象環生的江湖中遊蕩來得好。
所以杏月兒靠在胡楊樹樹幹上,稀裏嘩啦地流淚了好一會兒,方才恨恨地對那隻蠢驢說道:“醃臢的畜生,待會兒牽你到市場上去賣給屠夫,我這也是為你好,讓你早點趕去轉世投胎,說不定能趕上個好位置,下輩子投個好胎。”
強驢抬頭對她“唵……”地叫了兩聲。
“進了靖遠城,在城西找一家叫‘寶麟齋’的藥鋪,記住,進了藥鋪隻管吟頌一闕:‘明日一杯愁送春,後日一杯愁送君。’若有人答曰:‘君應萬裏隨春去,若到桃源記歸路。’那人就是昆侖派的高人了,此人是師父的摯友,你隻管跟著他走,他自會保護你去賀蘭山見江城子,切記、切記,‘七靈珠’隻有見到江城子本人後方可亮出,並親手交給他,在其餘任何時候,無論是什麼人,你都不可露出‘七靈珠’,否則,必會惹來殺身之禍。”這是杏月兒在臨行前,師父妙玉子反複關照的話,就為了這顆據說能起死回生,能讓武林中人平白增添兩甲子功力,能讓妖魔平添兩百年靈力的“七靈珠”,能使修道之人法力倍增的奇妙神丹,使得她們師徒修煉的終南山仙霞洞如今成了正邪兩道各路高手雲集爭戰的腹心之地,甚至有一些蟄伏山川、難得一見的妖魔也現出了蹤跡。
終南仙子妙玉子有一戀人名為江城子,在賀蘭山麓修煉,於兩年前不幸走火入魔,從此渾渾噩噩,脾性大變,漸入魔道。為了救自己的戀人,妙玉子親下苗疆,在十萬大山裏曆經千辛萬苦,采得了一株百年難遇的奇果——七色菩提果,回仙霞洞後,閉關自鎖,經過九九八十一天的精煉,方才煉成這顆奇丹“七靈珠”,哪知丹藥剛成,天下各路高手已經聞訊蜂擁而來,為了保住這顆奇丹不落入他人之手,妙玉子用了個金蟬脫殼之計,自己帶著一幹弟子鎮守洞府引住各路高手的注意力,而讓自己最小的關門徒弟杏月兒帶著“七靈珠”,從秘道離開終南山,趕往賀蘭山,給情郎江城子送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