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人所站的角度正好能夠將屋子裏的一切看的清楚,隻見那劉大人和之前蹲守在門口的人都在屋子裏,就著屋子裏的光線,上官凝才算是看清楚了兩人的樣貌。
那劉大人身材矮胖,身上穿著團洗百花的綢布上衣,下麵穿著絨白的紮腿長褲,脖子上吊著一塊不倫不類的鑲金長壽牌,麵色發白,眼眶深陷,倒有些縱欲過度之態,最讓上官凝感到奇怪的是,這個劉大人的下巴光潔錚亮,一點胡茬都不見,除了深宮之內的太監,上官凝還真不知道會有不長胡茬的男人。
另一個男人也是矮個兒,但與劉大人相反的是,身材很瘦削,若不是一張發黃的臉色和微微可見的皺紋,倒像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此人身上一件黑色的對襟短打,下麵是一條黑色的闊腿長褲,褲腿處紮著一圈白色的護布,足上一雙壽麵千層底的布鞋,容長臉,吊梢眼,鼻孔朝上,雙耳有輪,一張蛤蟆嘴,顴骨上還有一顆黑色的米粒大小的疣痣,單論樣貌,此人可算的上是極醜。
跳開容貌再觀此人,明裏暗裏的透著一股子的狡猾和奸邪,典型的麵由心生。
兩個人在屋子裏和那些兵勇一樣,手裏拎著把大刀,所經過之處均要用刀紮上一紮,床上的錦被最是無辜,被這些人你一刀我一刀的砍的稀爛,下麵的床板也被人掀了起來。
但,除了剛剛進去搜查的人,屋子裏再無其他,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一人高的櫃子也被大刀砍掉了櫃門,裏麵掛著兩件白色的褻衣,除此之外仍舊是不見人影。
劉大人顯然已經處於發怒的邊緣,整個人都急躁起來,不斷的在屋子裏轉著圈圈,後來幹脆右手發力,將手中的大刀哢嚓一聲就砍在了屋子中間的桌子上,大刀刀鋒銳利,直接穿透桌麵,牢牢的嵌在了桌子裏。
“這就是你說的屋子裏有人?人呢?你說,人呢?”
精瘦的矮個子臉色十分不好看,十分憋屈的跟劉大人哈了哈腰。
“大人息怒,您容小的再想想。”
矮個子眉頭上揚,一雙小眼睛嘰裏咕嚕的轉個停,四下打量著屋子,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他和這個劉大人不一樣,他是親眼看見那個小子進了這扇門的,後來那個高個子也走了進來,就在門外,他還隱約聽見了屋子裏有人說話,不可能眨眼的功夫兩個大活人就消失。
矮個子不信邪,這屋子裏一定是有古怪,可是這院子是不久之前才建好的,住的也都是地位低下的難民,根本就不可能像城中那些世家大族一樣,在府邸裏設置什麼暗道和機關。
屋子原本就不大,家具也很少,能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能安設機關的地方也極少,難道那兩個人是會什麼仙術道法嗎?
“今日你若是將人找到,榮華富貴一樣不少你的,人若是找不到,你這條地頭蛇也別想在青雲城混了。”
劉大人如今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想來是真的氣狠了。
上官凝聽完劉大人的話才算是明白了這個矮個子的身份,原來是北城的地頭蛇,也難怪此人消息能夠如此靈通。
若說打探消息,尋人尋物,這些活動在街頭巷尾的地痞無賴們要遠比朝廷裏的衙役們來的厲害,他們久在市井,大到朝中大員變動更迭,小到誰家的媳婦偷人被丈夫捉奸在床,甚至於誰家的煎餅好吃誰家的油糕便宜這些人都是一清二楚。
而這些人一般都是不務正業,靠著收取保護費過活,拉幫結派的相互照應,衙門對這些人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百姓鳴冤告狀就將這些人捉上一兩個送進大牢待幾天,等事情一過,再將人悄無聲息的放出來。
因為很多時候,衙門還需要依靠這些人的力量來幫助衙門收集一些案件的證據,所以衙門對他們放縱他們也十分的響應衙門的號召,但凡衙門有需要他們便很積極的幫著打探調查。
說到底,衙門這個朝廷下屬的部門與這些混跡市井的流氓幫派之間,達成了一個不成文的協議,那就是互惠互利相互合作,多年來也倒是合作愉快。
這個矮個子之所以如此賣力的幫著這個劉大人蹲點,是因為自己的幾個弟兄犯了事被羈押在牢裏,偏偏苦主還是個青雲城中的大戶,銀子多的很,上上下下不知打點了多少銀子給審案的官員,目的就是想要那幾個兄弟的命。
人在江湖混,靠的就是義氣,兄弟們一大群,憑什麼要聽你的,憑的就是敢上刀山敢下油鍋的膽識,憑的就是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的哥們情意,所以矮個子一聽說兵馬司正費盡心思的想要找這麼個人,便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差事,當然條件也事先就談好了。
這邊前腳一抓到人,他的那幾個兄弟後腳就會被放出來,現在人不見了,他幾個兄弟的命豈不是也要沒了?
矮個子急的直搓手,一張臉皺成一團,像是顆熟過火的核桃。
突然,幾顆米粒大小的珍珠從窗外飛進來,直接落在了屋子東北角的地板上,珍珠很小,原本是發不出什麼動靜的,但一是因為珍珠是從窗外飛進來的速度很快,二便是投擲珍珠之人的力道很大,自己的功力倒有三分是覆在了珍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