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人間滿目素白,腳踩上去,伴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響,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
進了城,京城的街道被各行的小販掃的幹淨,行人的步子也快了許多。臨近年關,百姓們紛紛從家中出來,到街上湊湊熱鬧,討價還價的置辦些年貨。
一個賣胭脂的小生,斜眼看著剛剛從攤位前離去的一老一少,鼻腔裏發出一聲鄙夷的輕嗤。
他這動作引起了旁邊賣菜大嬸的注意,可能女人的好奇心也是不分年齡的,那大嬸放下了手中的菜,忙湊過來問道:“李二,怎麼了?怎麼了?”
那賣胭脂的小生朝著漸漸走遠的兩人,輕啐一口,憤憤不平的罵道:“老不羞!”
“啥意思?”那賣菜的大嬸不解,忙追問著。
賣胭脂的小生氣呼呼的道:“我本以為那剛剛看胭脂的兩人是爺孫,沒想到,那姑娘竟稱那老頭子“相公”!一把年紀了糟蹋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是老不羞是什麼!”
“咦~”買菜大嬸聽完之後,有些不以為然了,“如今有錢有權的貴人,八十歲娶個十八的姑娘都不稀罕,我看你啊!分明是娶不到媳婦兒,看見人家漂亮的姑娘,眼饞了吧!”
“你!”胭脂小生聽到別人嘲諷,氣上心頭,指著攤上一盒顏色一般的胭脂道:“什麼貴人,一盒最便宜的胭脂都舍不得給媳婦兒買,算什麼貴人,分明就是個老不羞!老不羞!”
雖走的遠了,但裴晚耳力甚好,還是聽見了那胭脂小生對他們的評價,在聽到反反複複提到的“老不羞”這個稱呼時,裴晚不自主的把目光,放到了身旁的傾玄身上。
進了凡間,要化了凡身,踏去人間的那一瞬,樣貌是由著心境隨意變化的,而當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裴晚看著麵前化做一個白胡子老頭兒傾玄,卻是有些無語了。
再反觀她自己,裴晚伸手摸了摸臉頰,雖斂去了七分嬌豔,但仍舊是秀麗白淨的少女模樣。他們兩個站在一起,也卻是如那胭脂小生所說的,不像夫妻,倒像是一對兒爺孫了。
“尊主。”
裴晚看著傾玄雪色的頭發和胡須,沉著冷峻的五官,雖看上去年齡大了些,也頗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隻一張臉麵色平平,裴晚看的出來,傾玄的眼睛是有些陰下來了。
喚了一聲,見傾玄不搭理她,裴晚幹脆提起膽子說道:“傾玄,那人說你是老不羞!”
傾玄腳步一頓,險些惹的裴晚撞上他的肩膀。一抬眼,隻見一道雪色的流光從傾玄手中打出,落向了那胭脂小生的身上,而那胭脂小生似乎沒有察覺,仍舊和那賣菜的大嬸在臉紅脖子粗的爭論著。
裴晚湊近傾玄,悄悄問道:“你在他身上種了什麼?”
“沒什麼。”傾玄仍舊語氣平平,“他這輩子,休想再有什麼姻緣了。”
聽完,裴晚回眸看了那胭脂小生一眼,正巧兩人目光相撞,那胭脂小生心跳一頓,瞬間讀懂了裴晚眸中惋惜同情的意味,不由得被羞紅了臉。
春心萌動不過一刹,那胭脂小生目光掃到白發蒼蒼的傾玄身上時,卻又成了無限的鄙夷,心中又開始不斷重複罵道,老不羞!老不羞!
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裴晚和傾玄仍舊十分清楚,他們來人間的主要目的。
比如,傾玄的目的是找到轉世的肖鸞,而裴晚的目的,則是看一場完完整整的皮影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