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夜深了,秋蟲奏起了交響曲.子雯提起包包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挪著貓步.好安靜啊,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她什麼也聽不見.她趁吳媽不注意的時候把門鑰匙都拿來了,老太太真糊塗,鎖完門後就把鑰匙住牆邊一掛要不然子雯也別想這麼快進入狀況.她躡手躡腳走到門前,用抖動的手指掏台鑰匙.
“滋”隻聽一劃火柴的聲有響起,一點火光亮起,子雯一下子嚇得魂都沒了,鑰匙”哐當”一聲掉地上,有人在.火光照亮了屋子.”歐陽小姐,下午陪您逛得還不夠嗎,怎麼三更半夜的,您又雅興大發呢?”
子雯聽得出他就是鬆山原野,聽他的調調便知他早已看出子雯的把戲,並在這兒守株待兔呢.
“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怎麼啊,不行嗎?”子雯心慌得厲害.
“無聊的話,陪我喝一杯吧.”
子雯回頭一看,幽幽的燭光下,鬆山原野一手舉看高腳的酒杯,另一隻手準備倒酒,絕美的側臉不露一絲慍色,挺拔依舊的側身充滿冷酷和剛毅,她有些迷戀這樣的氣息和情景.
“沒見過男人嗎,不用這麼癡迷吧,還不快過來.”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子雯很是納悶,但她還是戰戰兢兢地走到他對麵的桌前,坐下.她第一次這麼麵對麵地坐在他前麵,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他.如果用俊美兩個字來形容他是絕對不為過的.可是在剛毅的臉上,眼睛卻露出淡淡的憂傷和頹廢.子雯猛然間很想了解這個男人,但她知道他是個日本人,他們不會有任何交集.
鬆山原野為她斟酒,子雯的逃跑計劃無奈地宣告失敗.沒辦法,子雯隻能硬著頭皮喝.
“你為什麼要逃,我哪裏對一你怠慢了”鬆山原野此刻有些惱怒.
“你是日本人,你們殺了多少中國人,我在這裏會安全嗎?”子雯不示弱.
“不管怎樣,我不會殺你,但是你一旦出去,你的小命就難保了.現在,上海是大日本帝國的天下,你懂了嗎”鬆山原野有些嚴肅,
“你不讓我死,想必是讓我做些苟且偷生,違背良心的事,我還不如拚一拚.”子雯說.
“誰說讓你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外邊都是我們的人,出了將軍府,沒有通行證,你寸步難行”鬆山原野抿了一口酒.
“那你留我在這幹什麼,做你情人還是傭人.”
“情人”鬆山原野毫不猶豫.
“下輩子你也別想.”子雯有些吃驚.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鬆山原野毫不懷疑.子雯別無選擇,她就像一隻囚禁在籠中的鳥兒,沒有辦法逃離.她也知道上海的處境,她一出去便凶多吉少,所以她隻能暫居將軍府.考慮到自己的處境和杳無音信的父親,子雯不禁黯然神傷.她依稀記得爸爸臨走之前叮囑道:”子雯,如果爸爸明天還沒回來,你就先走,好好活看,要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團聚的.”子雯一直記爸爸的話，她仍然相信爸爸還入活著，正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祈禱著。
不知怎的，眼淚從子雯的臉頰劃過，子雯也分不清這是幸福的淚還是傷心的一淚。
“中國的青年就是這樣懦弱的嗎，遇到一點小事就用淚水戰術。可悲，可悲了。”沒錯，站在一旁的鬆山原野早已觀察了子雯好一會兒了。
“這不是懦弱，而是人性，像你們這些噬血成癮的殺人機器是永遠不會了解的。”
“哦，你好像對日本人有很深的成見嘛，我也有父親，我也時常想他，但我一想起他，我就更有動力盡快結束戰爭，回去與父親相聚。”鬆山原野狡黠的一笑。
“你……你怎麼知道……”子雯覺得眼前這個人像魔鬼。
“你是不是害怕了，哈哈，隻要是我想知道的，我就自有辦法,對於你我了解的可能比你自己還要多.”
“作夢吧,該死的魔鬼.“子雯一甩頭就走。
“你還是好好想想我的話吧”鬆山原野朝著子雯遠離的方向喊道
“真是一隻容易生氣的小鹿”鬆山原野笑笑。
子雯狂奔出去，可耳邊還是回響著鬆山原野的話，戰爭，戰爭到底摧毀了多少人的幸福，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戰爭……
子雯沒有注意她已經來到後院的亭子裏，吳媽戴看老花鏡，手裏盤弄著針線包.正在縫補子雯的上衣,她的臉有些紅.她默默走到吳媽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