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找阿娘……”蘇流景終於還是徹底昏了過去。
犬髏的身體裏流著神獸的血,自愈力較強,再加上那一整瓶的瓊華碧液,此刻傷勢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
傀姬居住的小院他雖然隻去過一次,但是犬類的記憶和追蹤能力卻是極強的。何況,那個女人的味道,隻消聞上一次,斷然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犬髏的薄唇微抿,打橫抱起蘇流景,邁開大步往外走去。
懷裏的少女,是他下定決心,必須要守護一輩子的,他永遠要忘不了一年前的那個陰霾的雨夜——
因為一場大戰,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嚴重到連夜晚的人形都幻化不出來。他兩條後腿一條前腿都斷了,筋骨粉碎,肚子上一道很長的傷口,裂了接近心髒的大血管,血流不止,腸子有一半已經掛在了外麵。
那個狠人,當真對他這張臉是厭惡至極,臨走之時,還不忘在上麵留下一道終生不可愈合的傷疤。
他現在別說爬了,就連想保持犬類的坐姿都不能夠。血液一點點的流逝,身體漸漸如雨水般冰冷,難道真的要命喪於此麼……他真的好餓啊……
忽然間,一雙他生平見過最好看的纖纖素手,拿著個饅頭,放在了他的鼻尖,軟軟的香,還冒著熱氣。
“要吃嗎?”宛如天籟般的聲音。
“汪”他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住,囫圇幾下就吞了個幹淨。天呐,他從來沒有吃過此等美味,胃舒服得都痙攣起來了。
他抬起頭來,一個殘美的身影映入瞳孔——她年紀不大,十三四歲的豆蔻年紀,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長及膝蓋的黑色青絲,淩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半張臉,一身緋色的長裙,在雨中獵獵,右手拖著一把比她自己還要高的大劍。
她渾身都是血,明顯是敵人噴濺到她身上的。
不知為什麼,這個浴血的破爛娃娃,竟然笑了,有些天真,有些淒迷,她竟然放下大劍,靠著冰冷的牆壁,坐在他的身邊:“還要吃嗎,我還有一個。”
說著,她從長袖裏又掏出一個饅頭,遞到他嘴邊:“這是最後一個了,本來是留給阿悄的。”
他安靜地吃著饅頭,對這個女孩突然而來的親近並不感到奇怪,他們很像,不是嗎。
“阿悄是我的侍童,從我四歲的時候就跟著我了,整整十年。他對我可好了。”她仰望著陰霾的雨簾,微微笑著,“他們不給我飯吃,把我關在石室裏,黑漆漆的,可我一點兒也不怕,有什麼可怕的,阿悄會來的,他一定會送來最好吃的饅頭。”
“阿娘的身體很糟糕,動不動就吐血,是阿悄,一直照顧著娘,他是我的恩人。”她輕輕說著,聲音有些哽,“我的資質不好,練了四年,還是武者一級,他們都把我當沙包,是阿悄,他為我擋拳腳,他幫我療傷,他一直笑著鼓勵我……”
“你說,這麼好的阿悄,他為什麼會忽然拿著刀子,刺進了阿娘的身體裏……”
說道這裏,女孩子已經泣不成聲,如破碎的蝶。
“而我……竟然……用這把劍,狠狠地紮入了阿悄的胸口……都是血,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