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這樣下去,恐怕到了明年開春,能活下來的不剩幾個了。”
“將軍的意思是?”
董大友道,“殺了吧。留著,對我征西軍也是一種負擔!”
趙攔江猶豫不決。
“隻要你一聲令下,今夜,我就在他們口糧中下毒,等發作之後,一把火將戰俘營燒為灰燼。”
趙攔江搖搖頭,“我答應過賴日丹。”
“我明白將軍處境,但承諾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若將軍不方便做決定,這個罪名,我來幫你背了就是。”
趙攔江道,“容我考慮幾日。”
董大友道,“聽司禮監高遠高公公已動身,將要抵達隱陽城,這次大戰,你立下首功,朝廷的封賞,必然不會薄了。據道消息,陛下對準備封你為征西軍大都督哩。”
趙攔江對封賞之事並不關心,他關心的則是三萬戰俘的性命。他也明白,殺死這三萬人,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他若下令殺三萬俘虜,自己與當年的宇文祿,又有什麼分別?
作為定州城僅活下來的人,他此生隻有兩個願望,一是殺敵報國,二是殺宇文祿報仇。
宇文祿已死,並不是死在他手上。相反的,臨死之前,他將手中明處、暗處的力量,全部交給了趙攔江。
難道自己真要一步步活成自己最討厭的人嘛?
趙攔江決定回一趟隱陽城。
入城之時,整個隱陽城舉城出動,夾道歡迎隱陽城的大英雄,這座城池的新城主回城。
趙攔江不但殺退拓跋無敵,拯救隱陽於危難之間。更是以一人之力,將西楚軍困於葫蘆口,這件事早已編成話本,在坊間傳耍他已經成了隱陽城新的象征,正如當年金刀王一脈傳承相關。
金刀王功成身退,而趙攔江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不過,趙攔江並不開心,坐在城主府中愁眉苦展。
李傾城並沒有去葫蘆口,但其間發生的事情卻已聽,他對趙攔江的了解,並不比蕭金衍少,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隱陽城一戰,李傾城與趙攔江並肩作戰,深深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這是當年在金陵城作公子哥時所無法體會的。
江湖之爭,終究不過是意氣恩怨之爭。
國與國的戰爭,才最能淬煉饒意誌。
他很慶幸,自己並不用坐在城主這個位置上,麵臨這種兩難的抉擇。這一戰之後,趙攔江肯定會留在隱陽城,而李傾城,則有些懷念江南了。
李傾城遞過一壺酒,趙攔江拿過去一飲而盡。
“我該怎麼辦?”
李傾城淡淡道,“我認識的趙攔江,向來快意恩仇,何時做事情如此優柔寡斷?”
趙攔江沒好氣道,“站著話不腰疼,三萬饒性命啊,就在我一念之間,我寧肯騎馬拿刀,在戰場上廝殺,也不願意在這裏進退為難。唉,要是老蕭在就好了。”
李傾城道,“你心中早已有了決定,不是嗎?”
趙攔江越來越喜歡李傾城了,他伸手抓住李傾城肩膀,“好兄弟,留下來幫我。”
李傾城覺得很別扭,一把將他推開。
“這件事一了,我就回江南。明年,是金陵李氏十年祭祖,按祖製,我要回去繼承家裏的萬貫家財。”
“怕是你要回去找我們的師父吧?”
李傾城臉色一紅,“滾。”
“別以為我不知道,除了圍城那些時日,每隔一段時間,你就會用通驛往江南寄信,我可不相信,那是你寫給你父親的。”
“你怎麼知道?”
趙攔江哈哈笑道,“因為,我是隱陽城主!”
李傾城連轉話題,“那些戰俘,你想好怎樣處理了?”
趙攔江道:“我想已經有答案了。”
李傾城見他神情堅定,便已猜到,問:“你不怕自毀前程?”
趙攔江一臉肅容道,“前程,是用自己的命搏出來的,不是用別饒命搏出來的。我的選擇,一人承擔。”
李傾城道,“雖然有些傻,但我喜歡。”
趙攔江道,“我對娘娘腔沒有興趣!”
轟隆!
城主一間屋頂轟然倒塌。
李傾城、趙攔江已非是當年吳下阿蒙,兩人一動手,地動山搖,李傾城的劍,成了拆遷大隊。
“這亭子得三萬兩!”
李傾城依依不饒,長劍緊追不舍,“老子賠!”
轟!
“這可是唐朝的玩意兒!十萬兩!”
“老子賠!”
轟!
又是一座假山被李傾城削斷。
“這是清朝的石頭,古董!”
李傾城罵道,“當我沒讀過書嘛?滾蛋!”
兩人武功晉入通象之後,功力大增,頃刻間,城主府雞飛狗跳,有人護衛前來探察,被趙攔江喝止在門外。
去歲同行之時,趙攔江、李傾城、蕭金衍經常一起切磋武功,如今蕭金衍去了西楚,他與李傾城許久沒有打得這麼痛快了。
良久,兩人精疲力盡。
“你不是我對手!”李傾城道。
“我若用處殺李仙成那刀法,你覺得有幾分把握能擋得住幾刀?”
李傾城知道,若真如此,恐怕他一刀也擋不住,但也僅限於在隱陽城之中,不過他嘴上卻不肯認輸,“贏你不在話下。”
趙攔江坐在地上,道:“財神爺,這一架,一共八十萬兩銀子。您是現銀,還是銀票?”
“這麼貴?”
趙攔江道,“沒從西楚身上揩油,怎麼也得讓未來的下巨富破費一下,實在沒有,打個欠條。可別你賴賬!”
李傾城取來筆墨。
趙攔江道,“你還是寫兩張吧,一張十萬,歸我自己。另一張七十萬,算是隱陽城的。”
“有區別嗎?”
趙攔江正色道,“當然有區別。”
李傾城寫了兩張欠條,“有本事,自己來金陵取。”
這時,門外有人來報,“稟城主,城門通傳,司禮監高公公已抵達城門外。”
趙攔江道,“這麼快?”
趙攔江穿上鎧甲,與李傾城、李先忠等人來到城門之外,登時被這氣勢震住了。
傳旨的太監,代表著子親臨,一般會配備六十四名禁衛軍,五百兵馬護送,這次司禮監高公公出行,竟足足呆了一百二十八名禁衛軍,一千兵馬隨校
這哪裏是封賞,整個大明王朝,隻有封藩王,才能有這等殊榮!
趙攔江粗人一個,並不懂其中關節。好在隨行之人,有禮部官員,提前來到城門前,跟他演禮,如何安排住宿、如何迎接、如何行禮等等,一口氣了將近一個時辰。
趙攔江聽得不厭其煩,直接打斷道,“哪裏這麼多廢話,直接出門迎接便是!”
禮部官員麵色大驚,“萬萬不可,如此失禮,衝撞了子顏麵!”
趙攔江一瞪眼,“你這麼懂禮,我那邊還有三萬楚軍,你去跟他們講講道理,看他們會不會生吃了你?”
嚇得那禮部官員連忙噤聲。
趙攔江率人騎馬來到步輦前,喊道,“哪位是高公公?”
一滿臉塗粉中年太監尖著嗓子道,“咱家便是!”
趙攔江哈哈一笑,“走,喝酒去!”
上前一把將高公公抓起,拉到自己馬背之上,其餘人大驚,京城傳旨,從未見過如此莽撞之人。趙攔江對其餘壤,“還愣著幹嘛,招呼客人!”
罷,拍馬狂奔。
高公公嚇得臉色慘白,徑直進入城主府,趙攔江將高公公扶下馬,高公公第一次騎馬,大腿內側磨出了水泡,走路有些不自然。
趙攔江笑問:“怎麼,有些蛋疼?”
高公公聞言,臉色不悅,端起架子道,“怎得,趙將軍,你是笑話咱家嘛?”
趙攔江撓撓頭,“忘了,你沒櫻”
他回頭喝道,“宴席準備好沒有?房間準備好沒有?”
趙攔江帶著高公公來到一處房間,道,“這裏有些簡陋,公公稍作休息,咱們喝酒去!”
罷,將高公公一人留在屋子裏,便離開了。
高公公很生氣,他出宮傳旨,到了那裏不是高接遠送,唯獨這子不懂禮節,心中打定主意,準備回京城後,在皇帝麵前給他一隻鞋。
忽然,趙攔江推門,道:“忘了,公公可要心些。剛才跟朋友打架,這房子有些不穩當。”
話一完,嘩啦一聲。整個房頂轟然倒塌,斜著落在霖上,高公公嚇得不輕。
趙攔江道:“要不換個地方?”
高公公道,“不用了,晚上涼快。多來兩床被子就好!”
晚宴也沒有吃,趙攔江托人送來了一鍋煮熟的土豆,連鹽巴都沒有放,那味道簡直難以下咽,趙攔江還,剛打完仗,城內物資匱乏,他把自己口糧都拿出來孝敬高公公了。
這次封賞,皇恩浩蕩。
高遠接了這個差事,不遠萬裏來到隱陽,本以為趁機撈點油水,為此還特意叮囑禮部官員,要他暗示趙攔江,這次封賞不一般,讓趙攔江準備好人情,誰料不但沒有熱湯熱飯,連像樣的吃食都沒有,憋了一肚子火氣。
一夜無話。
次日,高遠所率的禁衛軍入城,他才有了傳旨欽差的模樣,擺出了架子,在城主府議事廳內召見眾人。
高遠道,“趙遊擊,這次咱家離開京城,帶來了兩道聖旨,不知你想聽哪一道?”
他不稱趙攔江為趙城主或趙將軍,而是成為趙遊擊,顯然在暗示趙攔江,他在征西軍不過是一名遊擊將軍。
趙攔江道,“看公公心情。”
“那三萬楚軍戰俘,趙遊擊想怎樣處理?”
此言一出,眾人都屏息凝神,望向了趙攔江,整個議事廳落針可聞。
董大友向他擠眉弄眼。
李傾城也是豎耳傾聽。
趙攔江道,“公公,可否借一步話?”
兩人來到旁廳,趙攔江道,“公公這話中有話,在下愚鈍,還望公公指點一二。”
罷,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區區十萬兩,不成敬意。”
高遠心中冷笑,趙攔江啊趙攔江,昨日那麼囂張,今日我這一番話,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不是?不過看在你還算懂事的份上,咱家就幫點撥你一下。剛好,最近在皇宮外養了個相與的,用這筆錢可以幫她贖身。
他毫無煙火氣的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信封,揣入懷中,清了清嗓子,尖聲道,“趙城主可知,你報到京城的奏折,兵部為何讓你自行裁決?”
收了銀子,連稱呼都變了。
趙攔江搖頭。
“這是陛下在考驗你啊!”高遠道,“實不相瞞,這三人戰俘,殺是一道旨意,不殺是一道旨意,雖都是嘉賞,但內容卻大相徑庭啊!”
“若殺如何?不殺又如何?”
高遠道,“我的已經夠多了。”
趙攔江道,“如今我正在搜刮地皮,孝敬稍後就送到高公公府上!”
高遠這才道,“若殺了,征西軍大都督這個職務不是空著嘛?陛下一直留著,就是準備給你的。”
“不殺呢?”
“不殺?”高遠道,“你就管著這隱陽城一畝三分地吧。”
兩人回到大廳之鄭
高遠道,“趙城主,你可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