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書禮收到章沛電話的時候,並不覺得問題很嚴重,甚至覺得王鵬有點小題大作,是不是想借此機會作文章?
但與王鵬通了電話,席書禮以自己對王鵬的了解,覺得章沛在電話裏說的未必是全部,他知道坐在現在的位置上,最怕就是被下麵的人當槍使,那是最要不得的。出現這種情況,不但會在下級跟前失去威信,也會讓領導覺得他無能,他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王鵬推門走進席書禮的辦公室,席書禮坐在窗前的沙發上看報紙,神態看上去挺平靜。
蘇世昌端了茶進來遞給王鵬,席書禮看他一眼,向他揮揮手,“你去忙吧,幫我們把門關上。”
王鵬將雲江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初步隻知道這些。我也不太相信章沛他們膽子這麼大,怕其中有被誇大的成分,所以讓淩雲派人過去查了,具體情況要等淩雲派去的人回來以後才能知道。”
“淩雲跟我說過。”席書禮點點頭後,若有所思地看著王鵬,好一陣才說,“我一直在想你電話裏講的事,也在反思自己有沒有這方麵被人誤解了的言詞,客觀來說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啊!”
“機構改革是一項任重道遠的任務,它所觸及的將會是很多人的金飯碗,必定將有很多人要挖空心思保住這個飯碗,或是尋找另一個可以讓它們繼續安穩寄生的環境。所以,雲江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我不會感到意外,反而更覺得這場改革勢在必行!”王鵬說。
席書禮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問:“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接下去我們該怎麼做?”
這正是王鵬擔憂的。
雲江那麼多部門已經撤並,許多崗位已經被精簡,紅頭文件下發是一件嚴肅認真的事情,如果說撤銷就撤銷,豈非兒戲?
“如果我們要撥亂反正,不排除被人利用造謠,說機構改革不可行。群眾更會說我們搞欺騙、作戲,政府威信會掃地啊!”席書禮心事重重地說。
“有錯不糾,才真的會失去群眾信任。”王鵬認真地說,“雲江隻是一個縣城,有什麼風吹草動其實老百姓都知道,這也是為什麼這件事會鬧得起來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讓廣大幹部因為雲江接受一種錯誤的信息,以為這場機構改革是可以暗渡陳倉的。”
“你是覺得,如果這件事查出來是真的,就一定要嚴肅處理樹個典型?”席書禮問。
“你不這麼想?”王鵬反問。
席書禮勉強扯了扯嘴角,“等淩雲來了以後,我們聽聽具體情況,再一起討論一下吧。”他頓了一下說,“上麵有人幫章沛他們打了招呼。”
“哦?”王鵬眼梢一抬,緊盯著席書禮。
“你也認識。”
“誰?”
“陳江飛。”
王鵬沉默。
什麼事情一扯上陳江飛,就不是好事情。
“你打算怎麼辦?”王鵬問。
“這不是小事,搞不好會擴大幹群矛盾,我們一定要謹慎。”席書禮突然間很不合時宜地笑起來,“幸虧我比較了解你,相信你屁股底下還算幹淨,不會讓陳江飛捏了把柄去。”
王鵬笑不出來,席書禮這話是再明不過了,如果事情是真的,席書禮又會讓他負責麵對這件事情,那是把他當消防員了啊!
剛想到這個,席書禮就問:“陳子風的事可以結案了嗎?”
“淩雲在電話裏提到一些,他不像劉錫北那麼爽快,對他的調查一直不是很順利,如果不是充分的證據放在眼前,他基本都不會承認。”王鵬說。
“請你出麵領導陳子風案的調查,是省委領導的一致意見,”席書禮突然說,“我是知道你和陳子風的私人感情的,也向省委建議讓你回避,但是省委領導一致認為你能做好這件事情。所以……”
“你不要說啦,我明白。”王鵬說,“不過,我不能幹預淩雲的工作,也應該相信淩雲的工作能力,結案是遲早的事情。”
席書禮笑笑沒有再說下去。
氣氛有些尷尬,王鵬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著已經放涼的茶水,覺得滿嘴苦澀。
邵淩雲的出現替他們打破了沉默,也把二人的焦點同時放回雲江。
邵淩雲派到雲江的人,與夏曉陽一起走訪了三家企業的員工和負責人,掌握了大量的一手材料,證明上訪群眾反映的問題基本屬實,雲江縣政府的確在有關人員進入三家企業簽訂長期勞動合同後,分別與三家企業簽訂了為期十年的服務合同,並且還預付了一年的服務款項,三家企業也確實解聘了大量的在職員工。
“現在唯一的難點在於,企業負責人再三強調這是企業行為,他們招聘誰來工作,解聘誰都是企業自主行為,與政府一點關係都沒有。與政府簽訂服務合同,也是依據政府的招標程序進行的,他們事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定能中標,這中間不存在任何暗箱操作。”邵淩雲說到這裏歎息道,“這三家都是民營企業,企業用人隻要在法律允許範圍內,並且沒有證據證明雲江縣有人與他們串通,企業怎麼招人,留誰解雇誰,都由他們自己說了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