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摩托車後座上的我一直風中淩亂,不知是不是t恤寬鬆的原因,我總覺得我像一隻快要斷了線的風箏,在風浪中翻轉……
“東街二十七號,到了,年輕人。”司機在摩托車與地麵摩擦的噪音裏配著這句獨白。
我給了錢,下了車,不顧保安的阻攔,闖進了二十七號大院。
我不相信夏婉然就這麼死了,這絕對不可能。
我站在她家褪了棕紅色漆皮的老木門前,我試著敲幾下門,卻被突然亮起的聲控燈給嚇到。
我硬著頭皮,又敲了幾下。最終,我無法再忍受下去了,這樣的沉寂像土匪一樣扼住了我的喉嚨,我使勁將它的雙手掰開。
一秒後,我踹了兩下門,一塊腐爛了的小木塊從門上脫落。我爬下身子,試圖從脫落的地方挖個孔,然後把臉貼在門上,硬把自己的眼球塞進去搜索屋內的一切。
這時,對麵的門開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側著身子打量我,他的另一半身子被門掩住,好像隨時就會將門關起的樣子。
“幹什麼呢?小夥子?都大半夜了。”老頭含糊不清的說著。
我站起身來,顧不得拍幹淨膝蓋上的塵土,亦顧不得遮掩小腿上的血跡。
“沒,大爺,請問……原先住在這裏的那戶人哪去了?”
“哪戶?這裏來來回回搬了好幾戶了。”
“就是,姓夏的,有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女孩,短發,齊劉海……”說著,我開始比手劃腳起來,試著能夠更詳細的描述出夏婉然的模樣。平得可以拿來當直尺的齊劉海,白皙的小鵝蛋臉,不高但是很挺很直的鼻子,櫻桃小嘴,左邊有一顆小虎牙,眼睛呢……不大,但是圓圓的,忽閃忽閃的透著某種微小的自信。
然而,如今,卻什麼也沒有了……
“什麼”真是一個萬能的詞,可以表示疑問也可以概括一切,同時又為虛無代言。
“哦,姓夏的啊,早在半年多以前就搬走了。誰還知道去了哪啊。你這大晚上的,把鬼都吵醒了。”老頭說著,灰白色的眉毛漸漸壓低。
“您能再回憶回憶嗎?他們有沒有跟您提起過去向?”我厚著臉皮再問最後一句。
“沒有,沒有,小夥子,已經很晚了,你快走吧,就這樣了。”老頭說著,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身後的聲控燈熄滅了,我在黑暗的樓道裏摸索著,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連呼吸都那樣的小心翼翼,我害怕了嗎?又在害怕什麼。
我害怕我的心會聽到哭泣的回音。
我真的不敢相信夏婉然死了。真的。
我沒有回那個表姑父的家。我走在隻有路燈的影子的街道上,看著路燈再照亮一個找不到同類的人的影子。很明顯,同路燈比起來,我是多餘的。
我的手機沒電了。我也快沒電了。或者說,快報廢了吧。
我在一條小巷裏找了一家隱蔽的小旅館。門口沒有掛出“滿客”的牌子。我走了進去,我看見掛在牆上的時鍾正顯示出淩晨兩點多,至於是多少,我也看不清楚了。
“有身份證嗎?”老板娘伸出兩根手指在桌麵上敲打著,一邊輕蔑的對我說到。
“沒帶。”我將手臂撂在桌子上,不屑的說。
老板娘挑了挑眉,說:“哦,那有錢的吧?”
“有。”
“還剩最後一間了,標準房,一天五十五,押金五十。你先交個押金吧,然後我把鑰匙給你。”
我拿出五十,而後她將一本厚厚的本子拍在桌麵上,打開。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字跡,什麼樣的都有。她遞了一隻缺了口的圓珠筆給我,然後用長長的紅指甲指了指下方的空白處。
“喏,記得身份證號呢就填個號,不記得了呢,就簽個名。”
我簽完名後,她遞給我一個鑰匙。說:“三樓,三零七。最裏邊那間,別走錯了。”
我往上走著,蟑螂一家從我腳邊匆匆而過。當然,蟑螂裏也有那麼幾個比較有出息的當起了空姐,或者是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
我路過了三零五號房時聽見了什麼,咿咿呀呀的,也不知是不是三零五,或許是三零六吧。腦海裏瞬間蹦出了老板娘的那句“別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