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見東西已經送了進去,便又站了一會兒,見裏麵之人確實沒有什麼吩咐之後,便道,“那我就先行離去了,還請姑娘好好養傷。”
腳步篤篤,不一會兒就從這樓閣之上消失了去。
洗心閣裏並沒有點燈,此時裏麵仍然一片漆黑。九姑娘神色於墨色之中看不清楚,她卻在那主仆二人走後,不由自主鬆了下僵硬如石的肩膀,可是她仍然坐在床上,動也不敢動,她腰後所抵之物尖銳冰冷,不小心,就可能插入她後腰之中。
她背部沁出汗意,這不僅因為身體受傷且餓了快要兩天的緣故。
她掐住手心讓疼痛刺激昏沉的腦子慢慢回想事情究竟怎麼發生的。
她其實最怕死不過,但或許以前的驕妄之氣仍然殘留,即使如今境況與她以前迥異,偶爾頭腦一熱她仍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事後會後悔,可是遇到讓她氣憤不公之事,她又控製不了的自己。
那天晚上她身體不舒服,也不想理會那個叫扣兒的丫鬟。
樓裏那麼多姑娘,她不知道她為什麼單單找上自己。她並不是善心之人,以前覺得地位低等的人都是賤命一條,不值錢的很,等到自己淪落成塵,才發現,無論什麼身份,無論美醜,無論貴賤,都有著掙紮求生的本能。
活著是每個生靈的權利,誰也無權替人擅自決定生死。
她不知道那個丫鬟究竟那句話打動了自己,事實上,等到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那個房間裏和那個胖子扭打在一起。
打人她並不陌生,自從三年前來的倚紅院,她打過院裏的姑娘,打過來找樂子的恩客,也打過丫鬟龜奴……她脾氣實在是不好,打完人就會被三娘教訓,事後也會後悔,隻是到了關頭,她仍然出手不軟。
她甚至在和別人肢體相撞的時候,產生一絲嗜血和興奮的心情。她雙腿用力夾纏那個胖子脖子的時候,比和人在床上的時候感覺都要愉快。她想,她平日裏活得真是太憋屈了。
她被護院在黑堂吊起受鞭刑,打完三十鞭後就被拖到這裏關了起來。
她身子癱在堅硬簡陋的床榻之上,意識已經變得微弱。
這間洗心閣她熟的很,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她都要住上一陣,她也不甚在意,她住慣了,甚至還找人要了五盆綠蘿擺在窗子外搭起的一小段平台上養著,這地方本來不見天日,卻適合這種植物生長,那些植物好像吸收了洗心閣裏的陰氣一般越長越旺盛,形成一大片牆幕垂在那窗子下麵。
她一個人關在這裏孤單寂寥,偶爾看著那些濃綠的植物,就會在心底生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陪她度過那漫長的羈押和冷苦。
她撩開衣袖,低頭看著上麵一道道紅痕,執刑的人都是三娘專門請來的有經驗的老手,“手藝”高超,鞭子落在人身上,不會留下恐怖的疤痕,皮膚上麵隻是微微一條紅痕,絕對不會傷及表麵,免得破了皮相,以後不好攬生意,但是皮裏麵卻是肉爛血瘀,疼痛麻癢難忍。
她想她應該起來找到自己藏起來的傷藥給自己上藥,可是她實在沒有力氣,就從一邊扯起一張散發著潮黴之氣的薄被,蓋在身上,昏沉睡去。
睡夢中她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炙烤。又像是走在沙漠之地,口幹舌燥,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她站在一處亭台樓閣芳草鮮美的庭院,茫然間,便看見周圍燃起無盡的大火,一群身著鎧甲的官兵衝了進來。有人執明皇聖旨,嘴巴開合有聲,她卻聽不分明,隻有隱約幾個字傳入耳中,欺君犯上,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抄家什麼的……她臉上帶汗,想衝著那群人喊叫,你們說什麼?喊了兩句卻發不出聲音,然後便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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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說說本文名字,我打字的時候,發現刺酒這個詞一打就出來,就上網搜索了下,出來一串什麼白刺酒核刺酒刺梨酒什麼的,驚訝了下,原本以為是我造的哩(請允許我的自大),因為我本來叫烈鳳的,隻是什麼鳳啊的太俗了才改成刺酒,取名刺酒隻是因為本文楠竹是一個刺客,女主號稱千杯不醉。更遙遠的意境,就是濁酒煮劍,刺客飲之,一去不返,咳咳,本文不似悲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