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顯得有些嬌憨的少女呆了片刻，才茫然點了點頭。
綠荑暗暗鄙夷，但見墨姝似要起來的模樣，仍傾身上前扶了她一把，將外衣給她搭上。
少女穿著單薄的中衣，墨散落，披了外裳，赤腳踏在柔軟舒適的織錦雲紋氈席上，走到菱花妝鏡前。
沒有凳子，妝案也很矮，這時還沒有椅子。
墨朝淵如平日墨姝一樣跪坐在席上，有些不習慣。
但坐下後，卻沒有想象中的不適。
鏡子並不十分清楚，但可以看到，鏡中的少女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正是豆蔻初綻，皮膚白皙紅潤，隱見麗色。這容顏非常熟悉，但不是墨朝淵，而是宋國公府易家的表姑娘，墨姝。
往事非常清晰地浮現，就連落難時得人贈衣送帕子，也好像生在昨日，而什麼作者編輯見麵會，反而遙遠得像一個夢，那邊她才準備走上成名之路呀！
但現在她是墨姝。
心很痛。
墨姝呆坐著，任由丫鬟擺弄著梳洗過，支開所有丫鬟，打開妝台邊朱漆寶鈿的匣子，很快翻出一方綾帕。
上好的素綾，右下角用篆繡了易安二字，當時不懂，後來墨姝一度覺得那是緣分。
這不是夢……
莫非如那些所言，那車禍讓她穿越重生了？又或者，其實是因為落水，她想起了前世的經曆？
不管是否身在夢中，她如今都是墨姝。
隻這麼一想，少女釋然，放下了糾結，往事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墨姝突然想起了剛才的夢。若車禍生在前世，前世的夢豈不是可怕的預兆，如此真實，而令人心驚。
滿門抄斬！
這多少次出現在夢中的事情！墨姝不禁渾身冷，一下癱坐在黃花梨的美人榻上，抓著錦被的手，止不住顫抖。
不，這不是真的！
想到前世夢裏，陵北墨家及墨姝最後的結局，眼前似乎滿是豔紅的血。
不要！
墨姝抱住頭，下意識地又開始逃避她是墨姝這件事，滿心裏都是怎麼回到現代，她不要經曆那樣的慘烈，即使現代她從是孤兒，除了幾個朋友以外，沒有太多的牽掛，她也不想留在這裏慘烈地死去。
這隻是一個夢而已！醒來她還是墨朝淵，一切都會好的！
墨姝這樣想著，扯過輕軟的雲被，閉上眼睛，隻盼一覺醒來就現她還在學校裏，或者，就是躺在醫院裏也好。
一定是夢！
就跟以前一樣，睡醒了什麼事都沒有。
墨姝心中默念著，卻翻來覆去沒法入睡，自幼在大梁朝的往事反而越清晰，如此真實，讓她恍惚，且眼前的一切也同樣真實，而且觸手可及。
起身將房間裏翻了一遍，所有的一切都與墨姝的記憶吻合。
雨過晴，陽光從貼著白色輕紗的窗欞灑入，落在紅木的案幾上，也真切而又溫暖。
墨姝怔怔坐了片刻，才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這並不是什麼夢，她變成墨姝了。
或者，她一直是墨姝？
她躲不開世家滿門傾覆的悲慘命運？
此時的墨姝甚至想不到她應該怎麼辦，腦子裏一片空白。她坐了很久，才終於認命，卻脫力倒在軟榻上，複沉沉睡了過去。
夢裏仿佛又經曆了一生，醒來枕邊隱有淚跡。
墨姝漠然轉過頭，但見入目之處，仍是精美熟悉的陳設，綾羅錦繡、雕漆螺鈿……
或許，墨朝淵那段經曆才是好夢一場，醒來之後，她依然是墨姝。
但是她寧願相信，那並不僅僅是夢，她真的不甘心，曾經有過那樣自由舒適而又豐富的生活，卻沒有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