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卻不覺。
就像第一次見，她的心下便有一種說不定道不明的篤定感，再生，不會傷害她。
“你叫我姐姐，那你知不知道，我可沒有妹妹。”
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聲音有多輕。
握住胳膊的雙手果真用力了些，鍾離卻麵色未變，轉首緊緊閉眼，深吸口氣，心下已有某種猜測四處遊走，她卻真的不可置信。
“不對，你有。”
“你忘了…情…啊…”
認真斟酌的語句配上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尤為刺耳，鍾離猛的轉首，再生驀然跪下的身影與那聲低喃隨風傳入耳中“對不起…”
三個字，似乎帶走了全部的力量，是所有語言的總和。
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頂處插著一把冰冷的匕首，連根沒入，連手柄都隻留下一點點，在她身後，站著麵色複雜的鄭亦然。
那隻拽住鍾離胳膊的五指終於無力垂下，另外一隻手，卻緊緊拽住背包不放。
喪屍對危機的感知無人能及，鄭亦然的乘虛而入，再生感受到了，但她沒有躲，甚至沒有反抗。
幻境已經消失，那些掠過的畫麵內容已經越來越模糊，那些話說完之後她也忘了，甚至不知道原因，潛意識卻不斷告訴它要說完，想說什麼一定要說完。
可再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若是分神對付鄭亦然，她或許什麼都忘了。
又是那隻沒有回憶，沒有過去，沒有一切的屠殺工具。
所以它沒躲。
縱使殞命。
對不起，它說了，明明要死了，卻莫名覺得愉悅輕鬆。
它抬眼，目光緊緊鎖定鍾離的麵容。
那張，緊咬著唇瓣一臉肅殺，丹鳳眼卻不斷淌淚的臉。
在那手垂下之際，反手一拽將人拉在懷中。
難以置信的溫暖。
再生貪婪的深吸一口氣，木係微動，從身體瞬間迸發出無數藤蔓將其緊緊包裹，湧動的能量元素極強，鄭亦然一時不查被猛的攤開，劇痛從背部傳來之時，那股想要吞噬對方晶石的感覺卻越發強烈。
隻是忽而間，卻見那藤蔓越發密集，不斷包裹在四周形成一個繭，繭越來越大，旋轉越發快了，鍾離的懷中卻越來越輕，最後，停留在手中的唯有一顆散發著無限生機的木係晶石，低調又張揚的閃著光，透過它，映襯著不遠處那雙貪婪的眼。
鍾離忽而笑了“想要嗎？”
她抬首，目光直指鄭亦然。
猶如被毒蛇盯住的危機感油然而生，鄭亦然心下微動暗暗警惕，卻沉下氣低低開口“我知道你被這喪屍的話有所影響，覺得它是鍾情，我和你一樣。但是鍾離，不管它是不是，我們此時麵對的都是屍皇手下的喪屍，一不注意便能叫你萬劫不複。”
“末世初期，死在我們手下的親人夥伴同學還少了嗎？即使是，又如何？”
無論何時，鄭亦然都能保持他那大義凜然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作風。
鍾離緩緩起身，異能微動，緩緩將手中的晶石包裹，鄭亦然眸光微閃，眼睜睜看著七階晶石被鍾離一點點吸收。
“我並未怪你殺了喪屍，隻是好奇，你為何就讓她死了呢？”
“為了和鍾情在一起拋棄我，又在得到後拋棄她，讓她死的是你，讓它死的也是你，嗬嗬…鄭亦然，你真是好樣的。”
鍾離心口揪痛，那股恨其不爭的情緒蔓延開來，憤怒膨脹，所有的忍耐此刻灰飛煙滅。
如果鄭亦然不死，那她才該死。
身形一掠，驟然近至眼前，鄭亦然反應極快，亦或者與反應無關，想殺對方的心二人悄然間一致。
兩道身影很快糾纏在一起，在黑暗中劃過淩厲的光。
鍾離步步緊逼，招招致命，點砍刺次次犀利，連貫的招式及速度顛覆想象，在此之前還不覺得，待真正對上，鄭亦然方才心下大駭。
無數生死之危造就，其凶狠程度自然可想而知。
鋒利的刀刃從眼前掠過，從身體橫穿，鄭亦然悶哼一聲，瞬間便不動了，一點一點的垂下頭，看著鮮血濺落，生機流失。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她貼近了後背，踮起腳尖，附耳笑道“向來隻會殺人的你，被殺的感覺如何？”
柔軟轉瞬即逝，本就屬於生死之間，鄭亦然卻渴望那柔軟在久一些，在久一些…
這種可笑至極的念頭。
該是遺憾，還是後悔，都不重要了。
“鍾離…我其實…”很愛你。
‘噗嗤’一聲，劇痛使得那三字話生生淹沒在嗓門口，鄭亦然無力趴到在地，眼中的神采掠過一瞬，便徹底沉寂。
他們都還活在過去，而鍾離早已來到未來。
臨死之際，鄭亦然與鍾情的想法卻莫名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