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開了門。
然而在我眼前的他卻已經換了個狀態,不是那個彬彬有禮的斯文人,他的臉頰已經紅了,喝得微醉,語氣也不一樣了。
他見了我,剛開始也不奇怪,說:“哦,來了啊,多少錢?”邊說邊從口袋裏掏錢,抹了老半天,這才想到自己並沒有叫過外賣,笑道:“我弄糊塗了,是沒叫過外賣啊,嗬嗬,還真以為自己喝糊塗了。對了,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說完,趕忙關起門。
屋子很簡潔,沒有我想象中的豪華,家具一看就是在宜家買的。比較獨特的,就是朝南的大落地窗戶。
他正在茶幾上喝紅酒。“我想說——”不知如何開口。他見我有些躊躇,說:“家裏有很多葡萄酒,我一個人喝不掉,正好有人來,要不你陪我喝一點吧。”又給了我個杯子,倒滿酒。我喝了一半。
“你來得也巧,估計明天你就碰不到我了。”他邊喝邊說。我忙問:“你要去哪兒?搬家嗎?”他說:“我要走了,出國,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我放下杯子,大聲急問:“去哪兒?”他見我有些激動,不知所然,說:“去德國,外企的分公司。”我追問下去:“德國?要去多久?”他將杯中的酒喝完,又倒滿它,說:“說不準,也許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我猛喝了一口酒。我想應該要葉沐知道,即將走的不是她,而是他這個期許已久的學哥。他已然醉了,倒在了沙發上,笑著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送信麼?不知為什麼,有一天,她的一切聯係方式都突然斷了。我已經寫了三十一封信了,而她卻根本沒有回應。她和我說過,愛是有保質期的,過了一個月,就會過期。”
我正猶豫著準備要說,他又接著道:“她是我的未婚妻,真的,我們快準備結婚了,一次為了件小事,發生了爭執,一晚上她都沒有理我。我想,過兩天應該就沒事的,然而過來快一個禮拜了,她像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她身邊的人我都問遍了,都沒有回應。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不知道在做什麼,難道真的就不想再見我了麼?”
“你們吵架了?”我問。他說:“我為了能盡快和她結婚,放棄了公司分配去德國深造一年的大好機會,我們就是為此而爭執的。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不想我因為她而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我想這就是為什麼現在他要去德國的原因了吧。
他拿起酒瓶往嘴裏倒,口齒已經不清了,模模糊糊的說:“我和她是同班同學,記得在大學時,她說過,德國西南部有一個幻美的小村莊,叫卡日特,那是一個靜謐的,讓人忘記煩惱,沒有紛爭的地方。這個小村莊,是她最向往的。”
“卡日特?”我似乎覺得這個名字相當熟悉。
沙發邊躺著幾個空酒瓶,塌躺在沙發上的他很明顯不勝酒力,今天肯定是他平生喝酒喝得最多的時候。我以挽留的口氣說:“就一定要選擇遠走高飛嗎?要知道,在這裏還有很多人默默關心你的,畢竟,她已經離開你了,你不需要以離開解決啊。”
他已經語無倫次,說了許多聽不懂的話,在沙發上麵,除了呼吸,就不能動彈。我說:“她很喜歡吃格格餅吧,你呢?”他說:“她愛吃,喜歡在晚上吃,我自然就會陪她排隊吃的,說真的,先前我對這東西不感興趣,在她的帶動下,倒覺得味道不錯,哎,以後走了就吃不著了。”
考慮了這麼久,我決定不想再瞞下去,於是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茶幾說:“你知道嗎,你給我的那個地址,在蕪蘭大廈e座的對麵,是你的學妹葉沐,你還記得她嗎?她和我說,學姐,就是你的未婚娶,她,她已經死了,在一次出差途中出了車禍,我知道你應該很難接受,葉沐是最早知道的,她沒有告訴你,怕你難以承受。既然已成事實,你也不要過多悲傷,我想學姐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那個樣子。還有,對了,事實上,你的,你的學妹葉沐,她一直,一直喜歡著你,很在意你,她是個好女孩。”
正當我轉頭看看他的反應,令我出乎意料的,他居然閉上眼睛睡著了,我推了他好幾下,都沒反應,弄得我哭笑不得。剛才的那些憋了很久才說出的話,看來壓根就作廢了,唱了這感人獨角戲的我才是最傻的人。不過心裏還是稍稍安穩了下來,怕是說了以後,正如葉沐所言,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而我,為什麼要來攪局呢?這事情本就和我八竿子打不到的,難道就是因為被葉沐的勇氣所打動,為她分擔些什麼嗎?
想想就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