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妲己坐於案前,執筆寫下今日之曲譜:一曲《妲己賦》,一曲《蝶戀花》。完畢後,將筆放於案上,輕吹絹絲。而後,吩咐嬰婇準備男裝,明日她要為伯邑考送行。
嬰婇擔心被夫人知曉,不敢去辦,好言相勸。
妲己心意已決,言道:“倘若事情被母親知曉,我自會擔待,你有何可懼?”
見妲己如此道來,嬰婇無語,唯有聽命,為其備之。
墨苡則在一旁賣力地對著絹絲,又是吹,又是煽,想它能快點幹透。
冀州城門外,女扮男裝的妲己與伯邑考正依依惜別,誰都不願先開口道別,都難舍這別離之情。正是:“四目相交訴真情,哪管路人別樣眼?但求時光不轉動,最是斷腸別離日。”
主人正自傳情,眾下人皆不敢驚擾,乖乖地立在一旁守望,見到路人異樣的眼光,心裏都覺得不舒服,便想上去提醒一下。
可一旦真要去勸吧,又沒有人敢上前去。眾人推托了一陣,將嬰婇推了出去,嬰婇無奈,唯有提膽走過去,小心地提醒:“小姐,好多人在看著呢?你這樣,不好。”
此言一出,妲己環顧四周,果見路人怪異的眼光,含羞一笑置之。卻不想,引來路人一陣噓唏聲,無不驚歎:好一個嬌美可人兒,卻為男子之身,空有傾國傾城之容貌,實屬可惜!可惜乎!
雖是男裝束裹,卻掩藏不住傾城之貌;雖不施紅妝粉黛,卻顯高雅清麗之色。
柳眉鉤月,不修而彎;鳳目似星,閃亮炫目;肌膚勝雪,潔白無暇;雙頰如霞,光彩奪目;朱唇輕揚,嬌美豔麗。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好似九天仙女下凡塵,月裏嫦娥離宮闕。
妲己一顰一笑之間,竟將眾人魂消去,不知身在人間否?有詩雲:“貌美天仙可人兒,傾國之容惜為男。不想笑顰竟消魂,無魂身係何方中?”
眾人之神色,引伯邑考添愁,不顧異樣的目光,攬著妲己疾速離開。
妲己腰肢嫋娜,綿裳擺動,繡帶飄揚,層層袍褸不沾塵,嫋嫋腰肢風折柳。更引得眾人感歎無數,讚許不絕。
伯邑考揩妲己來到一僻靜處,此地寧靜清新,景色迷人。
柳絮飛揚,陽光四溢,終是到了分別時刻,妲己送上絹絲,伯邑考展開一看,卻是《蝶戀花》,不免感慨萬千,更是舍不得離去。
伯邑考的不舍,引得妲己熱淚連連,這般的梨花帶雨,更顯得楚楚動人。
伯邑考忘乎所以,憐惜不舍,輕柔地為妲己拭去眼淚,取下腰間玉佩贈與妲己,乃為定情信物。
縱有千般不舍、萬般傷心,終要揮手道別。妲己忍淚,將心中所思所念,化成一句:邑考,路上多多保重!
正是:一語勝過蜜語甜言,好似金笛敲擊心間。
伯邑考複握纖纖玉手,深情地凝視妲己,請求道:“妲己,我不想孤單一人而去,用你的歌聲伴我同行,好嗎?”
妲己頷首,調息氣韻,輕啟朱唇,歌聲依舊嘹亮動聽。
伯邑考終於鬆手,帶著依戀與不舍,轉身踏上馬車。
闊瓨緊隨其後,淮丏則深深地望了墨苡一眼,返身上了馬車。
塵土揚起,馬車漸遠,邑考始終不曾回首;柳絮飄揚,倩影蕭寂,妲己高歌一曲愁送情郎。歌喉依舊:
今昔一別珠淚垂,離愁多過相逢喜。
靜待佳期披紅裝,共賞紅燭結連理。
一曲送君千萬裏,願君平安歸故裏。
唯有鴻雁寄相思,莫教情傷虛悲泣。
碧波蕩漾落花墜,蝶兒覓花卷入水。
溺水魂飛亦相隨,生死相依又相偎。
紅顏易老如落花,莫待花落空追隨。
不似落花苦戀蝶,心碎心死永世絕。
馬車消失,妲己的歌喉依舊,嬰婇和墨苡皆不敢打擾,美妙之音隨風散落。似心有靈犀,美妙之音伴著伯邑考走了很遠、很遠……
不知唱了多少遍,不曉流了多少淚,妲己終於停止了吟唱,凝視前方,神情專注。良久,方才回神,細觀玉佩,見到邑考的名字,愁容更深了一重,小心地別於腰間。
帶著對邑考的愛,帶著對邑考的戀,慢慢地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