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原本是縣中官吏處理地方政務所在,此刻已經完全被欽差征用。數百名飛龍禁衛挺胸別肚子,威風八麵,嚇得附近的屋簷上連隻鳥雀都不敢落。看到王洵等人到來,立刻又有名太監摸樣的人上前招呼,“采訪使大人請下馬,將隨身兵器交給在下保管。幾位郎將、都尉,也請暫且於門前留步。采訪使大人的安全,在衙門內暫且由我等負責!”
“滾開!”王洵忍無可忍,雙目瞬間瞪了個滾圓,“莫非欺負王某不懂規矩麼?戎裝在身,即便見了天子也不必解刀。怎麼裏邊這位,規矩比皇上還大?”
他本來就省得魁梧,最近幾年又總在刀尖上打滾,渾身上下攢滿了殺氣。猛然發作,立刻將傳令太監嚇得打了個哆嗦,身後往後一退,差點沒坐倒在地上。“你,你,你,大膽.....”
“王某膽子向來不小!”王洵又向前走了一步,手按腰間刀柄,“這把刀在西域,至少砍過二十餘人。你要是想逼王某解下,倒也不難。站起來,自己伸手來拔便是!”
“你,你......”傳令小太監踉蹌著後退,聲音裏邊已經帶上了哭腔。周圍那些威風凜凜的飛龍禁衛們本想上前幫忙,被萬俟玉薤用眼睛一瞪,立刻兩腳發軟,誰也鼓不起惹事兒的勇氣。
門口這麼亂,裏邊的欽差早已被驚動。哈哈幹笑了幾聲,快步迎了出來,“果然是橫掃西域的王大將軍,名不虛傳!馮某剛才一句話沒吩咐到,惹大將軍生氣了。該打,該打。大將軍別跟他們這些東西一般見識,隻管進來,咱們先到內堂交接了聖旨要緊!你們這些廢物,還不讓開!一點眼力架都沒有,馮某平素怎麼教導你們的!”
後半句話,卻是對門口的小太監和侍衛們所喝。幾個倒黴蛋心中有苦說不出,悻悻地拱了拱手,讓開道路。
“王某不知道有聖旨在前頭,讓欽差大人久等了!”見對方已經有所收斂,王洵也不為己甚。上前半步,抱拳施禮。
“豈敢,豈敢!大將軍萬裏跋涉,不懼日曬雨淋,隻求早日到京師為國出力。馮某理當恭迎大將軍才對!”傳旨的欽差側開半個身子,然後以平級之禮相還。“大將軍請隨馮某來,為了不耽誤地方官員處理公務,馮某特地把香案設在內堂。”
門口站滿著這種驕橫跋扈的家夥,地方官員有本事入內處理政務才怪?王洵心中腹誹了一句,揮揮手,讓王十三帶領一眾侍衛於門前等候。自己則和宇文至、齊橫三人,由萬俟玉薤、沙千裏兩個陪伴著,快步向縣衙內走去。
華亭是個彈丸小縣,雖然有一支剛剛組建的團練隊伍駐紮,縣衙也非常粗陋。不過縱向三進房屋,外加橫向兩個跨院而已。為了讓欽差大人住得舒服,地方官員將衙門內收拾得非常幹淨。青石台階擦得光可鑒人,紅漆窗棱擦拭得一塵不染。就連平素拿來臨時關押待審嫌犯的屋子,也掛起大紅燈籠,與長滿雜草的屋頂一對比,看上去非常紮眼。
王洵在大宛都督府那邊,一直講究的是憑戰功說話。最不喜歡麾下文武官員將心思都放在拍馬屁上。因此隻是粗粗掃了幾眼,眉頭就又皺了起來。可他又懶得跟傳旨欽差套近乎,不得不繼續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又是幾眼掃視之後,心中猛然一凜,脊背上的汗毛登時樹了個筆直!
不對,縣衙裏邊豈止是幹淨!簡直整齊得像一座軍營!即便柘折城中的軍營,平素也沒這般整潔,除非其中有什麼特殊安排!想到這兒,他悄悄地用目光向宇文至等人示警。卻看見宇文至、沙千裏、萬俟玉薤和齊橫四個都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目光齊齊向自己看了過來!
“怎麼了,幾位將軍不舒服麼?”走在前頭的馮姓欽差也敏銳地察覺王洵等人的身上的變化,笑嗬嗬地回過頭,關切地詢問。
“幾千裏地一口氣跑下來,鐵打的漢子也得跑個半死!”王洵接過話頭,笑嗬嗬地回應。
“需要先下去休息一會兒麼。咱家命人伺候幾位沐浴更衣?!”傳旨欽差心中暗鬆一口氣,笑嗬嗬地提出建議。
“算了!”王洵猶豫了一下,笑著致謝。“多謝欽差大人體貼。吃我等這碗馬上飯的,都是急性子。還是先接了聖旨再說!”
“是啊。先接了聖旨,落個心裏踏實!”宇文至和王洵搭檔多年,不用暗示就知道如何配合。笑著向前趕了兩步,與王洵站成了個互為犄角型。
“是啊,是啊,接旨,接旨。俺老齊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聖上知道名字呢!”齊橫也訕訕而笑,甕聲甕氣地回應。
三名將軍,兩個隨從,翻不起大浪。馮姓欽差默默子算了算雙方實力對比,笑著道:“也好,咱家傳完了聖旨,也正好早點兒回去複命!”
說罷,邁開步子走入後堂。吩咐在裏邊早已恭候多時的親信們點燃熏香,擺起隊列。待架勢拉足了,才施施然走到香案之後,拖長的聲音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西采訪使王洵,三年前奉旨,以六百騎出蔥嶺,先破柘折,再滅俱戰提,轉而以新募之眾擊大食百戰之師,又大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