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今日見了，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再見麵了為好。”似乎不想給他說話的機會，自己先用話堵死。
要是以前，聽了這樣直白的拒絕，楊萊定然憤起而走。多年前的一幕又浮現在腦子裏，他一直在想，要是當時的自己不那麼衝動，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他一直想問這個問題，話都堵在喉嚨裏了，吐不出來。為此，他煎熬了十幾年。後宮易主是不可能的事了，但他的心裏，一直都隻有她的，今日來見她，她還不明白嗎？
“整整17年，這些年，你想我嗎？”話一出口，就覺得一股熱流爬上臉頰，他竟這般委屈？
陳希本是個迷糊的人，要不是為了生計，斷不會走上經商這條道路的。但她其實對於數字是很迷糊的，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年。
被人這樣記掛著，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開始幾年還是很想的。後來事情慢慢多起來，就沒那麼想了。又有了易居，日子就更加忙了。你知道的，我是個慣會使嘴的人，行動能力確實一般。”陳希如實的交待著。
聽見的人如聽了一個冷笑話一般，抽幹了力氣，聲音也大了起來，“這些年，我從未踏入後宮一步，為的就是為你守潔。我也後悔，要是當時沒那麼強硬，你是不是就不會走了。現在看來，都是一個笑話。”
怔怔地聽著，竟不知怎樣回答，她是想的，後來慢慢就淡忘了，偶爾想起時，心裏還是暖暖的。他們的感情其實已經結束，在最美好的時刻結束。再見楊萊，心裏是平靜的，她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比朋友比親人都更重要，她也是。他們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所有的感情。
這些話，她反複在心裏念著，看他這般激動，卻說不出口了。
相愛的兩個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看著對方幸福的過一生，也就無憾了。四十來歲的兩個人再來兒女情長，就顯得有些為老不尊了。她想起易居的眼神，總是怪怪的，這個早熟的孩子，怕是已經知道了吧。
“走是必然的。隻不過早晚。”陳希淡淡地說，她始終在笑，“我很高興，還能活著回來見到你，這是我最值得高興的事。”她毫不吝嗇說出自己的想法，“看你過得好，我也很開心。從外麵回來，百姓們都過得好，這是你的功勞和心血。”
現在想起來，她還沒誇過他們的皇帝，還未感激他的勵精圖治。笑意露出來，楊萊知道她是真的替他高興。
“那讓我來見你，我會處理完了國事再來，兩者不會有衝突。”她的身體不好，他進門就看出來了，那些艱苦的日子，他都不在，現在想多陪陪她。
可這又算什麼？老情人的相會？道不同的兩人，在一起能做什麼？今日的相見，已經解開一切，日後就隻能相看兩生厭了。
兩人再見時，陳希已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她讓易居去告訴展互維，她知道，他一定會去告訴皇帝。她其實想再見他一麵，她的人生就算完整了。她覺得很累，想大口大口的換氣，但胸口壓著一塊大石。她努力睜著眼，害怕自己一睡下去就醒不來。
靈雲大師也來了，這麼多年不見，他還依舊健壯。他撚去佛珠，一聲聲佛號傳入耳朵，心裏也平靜了。輕聲在心裏對佛祖說，請讓我見他最後一麵。
遠遠的，她似看到了楊萊焦急的麵孔，雙目通給，眉頭緊皺。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他還不受先帝待見的時候，他也是這般神情。她真的想替他最後一次將眉頭扶平，但手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陳希的手突然伸開了，睜著眼，臉上掛著微笑，楊萊怔怔地看著她的笑顏，伸出手，輕輕地為她合上眼。
“睡吧。這一次，再沒有人來打擾你。你也不會再叫我離開了。”楊萊隻覺得胸內暖暖的，一股熱流湧遍全身，他疲憊的倒了下去，俯在她的身邊。兩人就好像睡著了一般，一時竟沒有人敢上前……
陳希被一陣冷風吹醒，伸直酸麻的腿，她竟睡在荒郊野外。遠處有幾個人影在跳走，聲聲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一時想不起在哪裏。站起身來，衛衣，仔褲，運動鞋子。一摸胸口，一塊冷冰冰的東西握在手心。“龍玉！”心裏針紮一般疼，還來不及悼念，熟悉的人已到了跟前。
“搞什麼呀？一個人跑這麼遠，害我們找這麼久，就差報警了……”
絮絮叨叨，越聽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