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首愣愣地看著易居,小主人的吩咐他不能不聽,但門外的敲門聲並沒有停歇。他為難的看向陳希。
“你今日吹了夠多冷風,也受了夠多的氣了。現在還要折騰嗎?”他雖沒走近,但宇依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還有她時而高起的聲調。連他都看出來的退讓,那個女人都沒看到,咄咄逼人。他的娘親雖然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卻是一味的恭守退讓。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明明沒有錯,氣勢上就弱了。陳希討好的說,她有預感,來的就是楊萊。
“那去暖閣裏說。”這是最後的退讓,易居黑著臉。冷風讓人頭腦清醒。
“好。”
被易居這麼一擾,剛剛還紛擾的心頓時平靜了。兒子長大了,提醒自己的年老,心裏還能激起什麼漣漪呢?
陳希在前麵慢慢地走著,易居在一旁小心的扶著,她故意行得很慢,已經聽到後麵的腳步聲。慢慢的,腳步聲慢下來,最後停止。她的模樣嚇到他了吧?這還隻是個開始,不如到自己轉身的那一刻,會看到什麼表情?
言語的力量真是微不足道,展互維搜腸刮肚的用盡了詞彙,還是沒有清晰的勾勒出她的現狀來。他知道她不好,身體實在不好,也沒想到是這般光景。遠遠的看著,卻是一個遲暮的老婦人。分開好像還在昨天,怎麼轉眼她竟這般孱弱了?明間終究是虧欠了她,這一虧就虧到了底。
“皇上。”展互維在邊上輕輕的喚一聲,將他從神思中拉了出來,轉頭的那一瞬,他看到了眼淚。饒是她早年離開,他也是倔強的不掛一絲愁容在眼上的。今天乍一見麵,著實心酸。
沒有寒暄,明明分開數年的兩人又如天天見麵了般,毫不拘束。陳希不把他當皇帝看,他也不見陳希的醜陋,眉眼裏全是笑。
“快些上茶來。用我今年收集的荷葉上的露水泡了來。”陳希吩咐易居,這孩子兩眼直直地瞧著楊萊,眼裏快噴出刀子了。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卻失了風度,不知是不是看似單純的心思裏早就蘊藏了心思。她又怎會明白,自己的笑容一直掛在嘴邊,整個人都明亮了。這是小家夥十幾年未見過的?
這個人是特別的。易居心裏想著,還是遵從的吩咐,跑去泡茶來。
“還有那樣的心思?”楊萊不經意的問,氣氛有些尷尬,總要有個人先開口。
其實他哪裏知道,也隻有今年她才有了這樣的心思,估計是早就籌劃這一天了吧。
“京城沒什麼變化呀,還是當年走的模樣。你這個皇帝可有些疏忽了。”再怎麼調侃,他都不當年的王爺,她也不是當年的丫頭了。
他能說是怕她哪一日回來,看見了找不到路嗎?“這些年,國庫是有些餘存,但還是要防著一些災害,不敢大興土木。”
“防患於未然,很好。”正說著,易居已命下人端了茶來,先遞給了楊萊一杯,另一杯再畢恭畢敬的雙手奉到陳希手上。“加了些蜜,怕你胃不好,少飲一些。”稚氣未脫的臉,說話卻老成。
楊萊皺了眉頭,她身邊怎麼會有這樣一個管東管西的男人?雖然年幼,終究是異性。口氣也不善了,“她喝茶那會兒,不知你還在哪兒呢。”
對他平日的教導今時就派上用場了,“娘親,不值得的人和不值得的事,我都不會理會的。”聲音不大,卻足矣讓楊萊聽得清楚。
“兒子?他是你的兒子?”楊萊指著易居,臉色大變,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為了她,潔身自好十幾年,沒想到她都有了自己的兒子了。眼巴巴的等她回來,她給他帶回了什麼!
看展互維尷尬的神情,就知道這件事他一定還隱瞞著,當著易居的麵,又不能說是自己撿來的。但所有的事,都必須要在今日說清楚。“你先去溫書,然後去廚房裏讓人做些我平日愛吃的菜。”
易居不情不願的應著,幾乎咬著牙離開的。
“這孩子命不好,我撿他的時候,才出生沒幾天,本以為養不好,現在卻這樣壯實。”喝一口茶潤潤喉嚨,看楊萊的臉色又恢複如常,她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說易居的生世,現在看了,明說對誰都好。“我是沒能力將他養大人,看他成家立業了,帶他回來,希望你能多加照扶。”
“既然是你的孩子,我自然會照扶的。”
“我並不想讓他在朝為官,能做點小生意,安穩過一生就行了。”怕他誤會,忙說了自己的意願。官朝上那些爾虞我詐,還是讓他少沾為好。
房間太暖了,睡意湧上來,這些天老是犯困,怕是不好的預兆。吩咐人去開一扇窗戶,冷風吹來,舒服的吸一口氣。看著她還如年輕時一樣,一味的貪涼,與麵前消瘦的人兒又有些不同。楊萊也一時有些迷亂,他也是夠震驚了,一驚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