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不會來……”墨楚夜眸子酸楚,握住來人的手。
卿棠盡量掩藏住傷色,撐起了笑,但紅腫的眼眶滿不過君王。
“怎麼,可是難受了?”
“不是……”
卿棠搖頭,險些哭出來,目光一直不舍看著男子,握緊了手,難忍哭腔:“臣妾,臣妾這是高興。”
“傻瓜……”
墨楚夜緩過口氣,輕刮了女子鼻尖,“朕也高興 。”
“如今……你我終於成為夫妻,生同寢,死同穴,可不許這麼哭鼻子了。”
“值嗎?”
她哭腔著問,美眸裏有男人身影。
男子柔聲淺笑,抱緊了女子,“值……”
“就算為了你,丟了餘生,沒了這一切,也值。”
天邊鴻雁高飛,雀躍聲在空中盤旋,彰示著好兆頭。
封後典禮繁瑣,等完成這些規矩典儀已是落日黃昏。
這一日,大臣盡相恭賀,他拉著她的手,走上這個高位,看萬民跪拜。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萬歲……
她忽然濕了眼眸,看鴻雁高飛。
其實,她多想與他白首偕老,漫漫餘生。
承平三十一年,暮夏。
卿氏封後,入主中宮,百官跪拜,冊封為柔佳慧文皇後,時年二十一歲,成為北昭帝二任皇後,載入史冊。
未央宮中,紅綢纏繞在各處房梁玉柱上,鳳床上灑滿了各式民間習俗的東西。
譬如,桂圓紅棗堆了一塌。
案台上已放止了成親的合巹酒。
宮人攙扶著卿棠進來,走在床旁,剛一坐下便揮手屏退了眾人。
她掀開蓋頭,皺著眉頭去看身下之物,一抓便是大把桂圓紅棗。
“娘子越發不懂規矩,為夫還沒來怎的自己先掀了蓋頭?”
他身上有著酒氣,一雙眸子卻十分深邃,毫無醉意。
“這些……全是陛下為我準備的?”
“怎麼了?不喜歡嗎?”
墨楚夜走過來,將女子摟住,一抬頭便看她的一臉傷色,當即明白過來。
“卿兒……”
男人笑著,握住她的手:“朕方才已下旨將大皇子,與二皇子全寄養在你的名下,想來……日後有這些孩子陪伴,定是不會孤單。”
“什麼?”
卿棠詫異,“大皇子……”
“太後怎會同意……”
“傻姑娘。”
墨楚夜輕笑,“如今該喚母後了才是。”
“至於同意與否……”他忽然末了聲,定定看她,“難道今日我封夫人為後,母後沒有阻止,卿兒還看不出來嗎?”
無言之中,卿棠五味雜陳,但一看見麵前這個男子怎麼也開心起來。
“好了,不要亂想。”
他盡量笑著,呈好合巹酒遞給她。
“陛下……”
卿棠又壓不住淚意。
“是夫君。”墨楚夜強撐著笑糾正,交挽著手目光包含不舍與愛意,幹了這一杯。
室內紅燭帳暖,鸞鳳顛倒撫過一室清歡。
當浪潮退去後,卿棠睜開美眸,不舍撫上男人五官,心中已下定決心。
生同寢,死同穴的白骨之事雖美好。
但當下,她更希望與心愛之人白首偕老,共度餘生。
“夫君,這次我一定要救你。”
翌日一早,墨楚夜去上早朝卿棠已起身去了太後宮中請安,回了未央宮之後又身子不適召來薛恒看診。
“娘娘當真要這麼做?”
卿棠話語堅定,“是。”
“如今,薛太醫隻要領我去見一麵巫醫,既巫醫有辦法救本宮,自是有法子救陛下。”
“但……”薛恒狐疑著,終是心軟了,“好,娘娘隨我來。”
寶華殿內,密室之門打開,在一震詫異之中,卿棠與薛恒進去了密道。
還沒走近,長道上已泛起綠光,這等景像,讓她全身發寒。
拐過長道,卿棠抬頭便看老巫背對自己,盤腿坐在石凳之上,虛空之中在這時也浮現出一場畫景。
“梁國公主乃前朝後裔,罪應當斬!”
“此等餘孽,還望聖上且務要心軟,定留不得!
況且,還勾引我國皇子,成何體統!”
年輕的公子拉住心愛之的手在夜裏奔波,企圖讓女子躲過這場殺戮,但最終還是看著心愛的女子慘死在自己麵前。
“蕭郎……走,不要管我!”
“不——”
女子哭泣,“今日你我無緣,做不成夫妻,願來世…。”
“子嬋!”
大夢初醒,老巫猛的睜眼,一撫上袖,虛空之中的景象霎時消失殆盡。
“皇後方才既已看過經過,便不必來求我。”
“這是……”卿棠心思還在畫麵上。
忽然想起什麼,大震。
滅梁的孟國——
但孟國已被諸國取代百年之久,如今又怎會存在孟國皇子?
老巫沒理,便這麼靜坐著。
還沒平複過來心緒,卿棠道:“方才是我失禮了,但本宮今日來是想與你談一樁買賣。”
“沒必要。”
沒想老巫態度這麼堅決,卿棠忽然想起什麼,屏退了薛恒,步步走近道:“好……”
“既沒必要,如今我隻想換回夫君三十年壽命,取我的未嚐不可。”
“笑話!”
老巫發怒了,“娘娘莫不是糊塗了?”
“這契約已生效,陛下已兌現諾言,怎能更改!”
卿棠霎時氣紅了美眸,咬牙切齒道:“巫醫這話過分了!”
“當初若不是你助宸妃破腹,我又怎會受這痛楚,陛下又怎會為了救我以三十年壽命為代價!”
提及宸妃,老巫瞳孔一縮。
“宸妃如今還沒死,我自是要襄助拿回我需要的東西!”
“需要的東西?”
卿棠忍住哭聲,“你究竟要什麼?”
“若是可以,本宮可以全給你,乃至這條命,但是……”
說著,她已哭出聲:“還請老巫高抬貴手,換回我夫君。”
老巫蹙眉,似有動容。
卿棠連忙道:“方才我已看過你過往,若沒猜錯,你定是滅梁的孟國皇裔。”
“既然你也體會過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在這刻定是能明白我的感受,看在這等份上,還請你……”
“夠了,不必再說!”
老巫氣息不穩,終究閉上了眸子,“你身上,沒我想要的,走罷!”
卿棠怎會甘心,“若巫醫答應,我自會離開……”
“我說過,你身上沒我要的東西!”老巫氣急了。
“那你終究要什麼?!”
室內猛然陷入死寂,女子猩紅著眉眼。
是啊,他究竟想要什麼。
不知多久,老巫苦笑一聲,竟開始追念起過往,“人世間,最致命的毒藥莫過於情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