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書院三年一度的集考已經圓滿結束,街頭巷尾談論的餘熱卻是久久未散,時下風平浪靜的金陵城,平日裏便是哪家高府丟隻雞也能熱鬧上半月,何況是這次集考比高府丟雞要有趣得多。
一向至真至純,嫻靜名聲在外的八公主楚心,似瘋魔一般,毫不顧及皇室顏麵,明倫堂內當著一眾金陵貴族口無遮攔,大肆汙言穢耳。往日裏楚楚可人的模樣變得尖銳,接二連三尋人麻煩。最終還未參加騎射考核,便被寧王遣人送回了皇宮。雖說貴為一國公主,由不得常人私下議論,但楚心短短時間惹出一個接一個的禍事,當日在明倫堂的眾人看得分明,自然一傳十十傳百,不過短短幾日功夫,整個金陵城便都知曉了。
與名譽掃地的公主楚心截然相反的另一人,便是往日孤高傲冷,對任何事都不屑一顧的秦家嫡女秦楚歌,一反常態,接連在文類四藝考核大展風華,從而取得三個甲上的好成績。
似是脫胎換骨,又似桀驁不馴仍在,隻不同往日不近人情,與同窗學子間也能說說笑笑了。褪去孑然一身孤高傲冷的秦楚歌,先是在集考初始,護南宮司音與朱玉蘭,楚心等人對上,巧舌如簧間流露出勢不可擋的磅礴氣勢。接著一曲殺意橫生的廣陵散,可謂世間獨一無二,惹得眾人讚聲連連。更不要說那副技法高深的丹青,便是連向燕婉都隻能甘拜下風。
如此一來,秦楚歌名聲大噪於金陵城,自是理所應當。
宏宇書院外院學子通過集考,便可留在府中休息數日,待宏宇書院發出入院涵後,才能正是進入內院。
……
丞相府中,秦楚歌靜靜坐在書桌前,她的麵前擺放著皎月從雲州傳回的書信,上頭密密麻麻寫著小字,許是已將書信看完,此刻並未將目光放在上麵,反倒透過半開的窗看著院中出神,似乎想到了什麼,引得她皺了皺眉頭,片刻後收回目光,轉而從旁處取出一張幹淨的信紙鋪在麵前,想來是要動筆。
“錦瑟,過來為我磨墨。”秦楚歌輕聲道。
正在裏間整理衣飾的錦瑟聽言,忙放下手頭上的事,應道:“來了,小姐。”
錦瑟一邊磨墨,見秦楚歌麵露凝重,猜測莫不是皎月幾人在雲州並不順暢,沒將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好,問道:“小姐,可是皎月她們在雲州遇到了阻礙?”
秦楚歌微微一笑,搖頭道:“倒是遇過些小麻煩,好在都解決了。”
是呀,遇到了些小麻煩,那無邪小和尚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幸而早前便告誡過他,隻要性命無憂,倒也算得順利。
這般錦瑟更加不懂,既是順利不是應當高興才對嗎,怎的反倒心事重重,不解問道:“既然如此,小姐何故愁雲滿麵?”
秦楚歌伸手拿起那張什麼都還沒寫的信紙,拂了拂,方才輕輕歎了口氣,淡淡道:“近日日頭愈發大了。”
確如秦楚歌所言,自集考過後,天上的太陽絲毫沒有歇息的打算,日日掛在天上發光發熱。她交代皎月幾人辦的事情雖然辦妥,可她儲存的那點救命水,也隻能用作拉攏那些貴族世家的籌碼,伏旱之災,赤地千裏,苦命的百姓能救下多少,除了看無邪小和尚的本事,那便隻能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錦瑟偏頭瞧了眼窗外的日頭,憂心忡忡道:“自小姐暑熱時落了場雨,近些時日都不曾再有過,眼瞅著天氣愈發炎熱,這般下去也是難熬。”
秦楚歌望了眼窗外,天氣愈發炎熱,金陵尚且如此難耐,雲州隻怕早已驕陽似火,已算得伏旱之災的初始。天災逐漸降臨,時不待人,眼下她必須及早動身才行,可如今她隻是個尚未及笄的閨閣嬌女,若要獨自遠行千裏去往雲州,爹爹娘親定然不會答應。秦楚歌心中微歎,果然,於現在的她而言,縱有千百件事情要做,走不出金陵便是枉然。
委實麻煩得緊。
思量片刻,秦楚歌突然挑眉一笑,一邊將麵前信紙移開,一邊衝錦瑟道:“你去拿一份帖子來。”
“帖子?”錦瑟不解。
秦楚歌無奈一笑,道:“府上遞見的帖子。”
怨不得錦瑟不解,她自小伺候秦楚歌,秦楚歌性情冷傲,十三年來,既未給人遞過帖子,也不曾接過別人的帖子。此刻沒頭沒腦的忽然要帖子,錦瑟自是反應不過來。
“往日夫人送來的帖子都壓在箱底,錦瑟這就去拿。”錦瑟點頭笑道,不一會兒便從箱底拿出一封帖子。
秦楚歌將帖子展開放在桌上,提筆唰唰寫上幾字,收筆等了片刻,帖子上的墨跡已然風幹,細細瞧了瞧,確定並無不妥後才將帖子遞給錦瑟,吩咐道:“派人速將帖子送去鎮遠侯府,交給府上嫡女南宮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