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折磨(2 / 2)

“能有假?”

陸淮寧沉默片刻,又問,“身體真的熬不下去了?”

陸老夫人皺眉,握緊他的手道,“別胡說!什麼熬不下去!穩定下來就有轉機,已經止住血了,好好調養,應該沒什麼事。你……你用的藥物的副作用會致人嗜睡,再說,失血那麼多,貧血和虛弱,精神也不會好,你別瞎想,好好的,該治療治療,該睡覺睡覺,什麼事都別操心,聽見沒有?”

陸淮寧靜靜一笑,“也是……我幾個月都沒好好睡過了。”

陸老夫人隻覺心酸,“你何必這樣,身體是自己的,你出事,讓我們怎麼辦?就不想想家裏人?那孩子到現在還是對我一口一個老夫人的稱呼,想來不是我們陸家不願讓他認祖歸宗,而是人家看不上我們啊。”

“奶奶,這秘密如果不是我提起,大概他會讓我瞞一輩子。楚辭對陸家總是若有若無的疏離,哪怕是在公司,即使隻有我和他獨處,他也從不會泄露情緒絲毫,想來是習慣了。”陸淮寧從十三歲那一年知道這個秘密起,就學會了默默隱忍,接受。陸政勳貌合神離的婚姻下會有這樣的產物,確實是不足為奇。

他精神萎頓,說了一會兒便又開始發暈,斷斷續續和陸老夫人再說了一些往事,便闔目休息,卻總是忍著不想入睡。

而另一處餐廳內,倆人點了餐,然後就是靜坐無言。

薛醉寧看著此時已然換了身份的楚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卻是對方先開了口,“這幾年過得好嗎?”

好嗎?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吧,隻不過是寂寞了四年而已。

薛醉寧禮貌地笑著點點頭,“還行吧。”她的指尖捏著杯柄,躊躇中,終是抬眸開了口,“你呢?準備什麼時候回到陸家?”

“陸家?”楚辭一笑,“我從來就不姓陸,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薛醉寧眼底閃過幾絲不解,卻聽見他呷一口茶,悠悠道,“這幾年來一直在為工作賣命,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怎樣的。或許等他身體康複,我也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偷偷懶了。整天和錢打交道,我都感覺自己快成人民幣了!”

薛醉寧囧,她尷尬一笑對上他的眼神,暗暗吐舌,如果按照他的邏輯,這四年來她幾乎隻和紅酒打交道,自己不是該成一灘液體了?

“其實這幾年,你和他之間的風風雨雨我一直都看在眼裏。你知道嗎,當我看到當年他用那種手段來報複所謂的第三者時,我唯一慶幸的是我和我的母親選擇了遠離陸家。”

薛醉寧似乎忽然讀懂了這個男人的心思,他這麼多年隱藏自己的光芒,隱瞞自己的身體裏流淌著陸家的血液,大概也是出於保護自己的親人吧。陸家門檻甚高,連鍾漪蘭,陸政勳唯一的愛人都無法入主,更何況是一個尋常女人。可是她看得出,那位素未謀麵的母親卻把她的兒子教育得很好。

“楚先生,你真的值得我佩服。”她看著他,一個男人能夠在這樣物欲橫流的世界裏保持自己的清醒與冷靜,著實不易。

楚辭淡淡一笑,自己原本就不是正常婚姻的產物,自己的母親,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女子,隻是因為一手絕妙的鋼琴而錯誤地邂逅了那個男人。直到五年前,知道鍾漪蘭的存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母親在那段感情裏,扮演的隻是一個寄存思念的替代品。

薛醉寧看著他唇角勾起的那抹淒然笑意,心底蕩起漣漪,“楚先生,你怎麼了?”

楚辭搖頭,“我隻是想起了一些事。”他不欲多做解釋,轉開了話題,“當年盛天失火,你誤闖火場,其實那時候你就已經承認你愛上他了吧?”

薛醉寧臉一紅,聽見他繼續道,“既然把心交了出去,就不要再相互折磨,這四年來,看得出,他一直活在自責中,對你們的母親,他是無法再彌補的遺憾,對你,他是愛到傷。他現在的身體,很大程度上,或許是他覺得隻有折磨自己,才會好過一些。”

圓潤的指甲倏地陷入肉中,尖銳的痛從掌心一點點蔓開,窒息般地席卷了她的心底,這四年來,折磨的又豈止是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病房緊閉的門被打開,薛醉寧走了進來,陸淮寧睜開眼,對她伸出手,她向陸老夫人問了好,坐過來被他拉住,他見她眼睛還是紅紅的,柔聲道,“又哭過?”

薛醉寧想起他昏睡不醒的樣子,又想起餐廳裏楚辭的那番話,食不知味,心裏一陣酸楚,卻聽見他寬慰道,“我隻是很累,剛才睡得沉,隻是補覺,你別胡思亂想了,我也沒怎麼出血了,別操心。”

她點頭,感覺到他手心已經有了薄薄的暖意,心稍稍放下了一些,隻是眼底依然盛著滿滿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