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囑咐了衡蘭,今夜的事當不會外泄,否則,她是再也保不住他了。他最擅治病救人,卻沒料到有這麼一日,自己會成為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罷——醫者不自醫。與皇室聯姻是對他絕情,愛上另一個男人是對他不忠。此生此世她都對他不住,唯有盡全力在這紛亂的朝野中保住他的性命,僅此而已。
她忽然捂在被窩裏笑了出來,含著淚的。
那個傻瓜,還在那邊緊張兮兮地猜測我與父王的死有什麼關聯?多想告訴他,這條路子是走不通的,別費心了……可要是說了,隻怕他更得傷神了,還會小心眼地遷怒旁人。難道要我告訴他,這一切的一切始於,我嚐出艾葉茶中含有避孕的涼藥,長期服用可致絕育?我懷疑父王的哪房小妾想要暗算母後,又不想惹麻煩,所以找了個醫女來誆母後停用艾草茶?而我之所以對這種藥如此熟悉,是因為婚後的五年,我日日服用,從不間斷?
他或許會氣我,但他更會恨那個曾經占據了我的心的男人。
她輕輕撫摸著小腹,仿佛能感知腹中嬰孩的氣息。
真是諷刺啊,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我會這麼渴望擁有一個和他的孩子,如果早知道人的心意可以改變得這般徹底,如果早知道我會淪陷……當初,又是何苦來?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謠言會消散,誤解會淡忘。或許就是明天,一切都會好了。
*
然而,明天卻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美好。
這世間沒有密不透風的牆。第二日,一個消息傳遍宮禁。當朝太醫楊瑉之大逆不道,垂涎皇後芳澤已久。昨夜酒醉之後欲對皇後娘娘行不軌之事。幸而娘娘機敏過人,刺傷賊子,得以逃脫。
皇上聞此消息震怒,當即下令將楊瑉之收監審問,並將皇後的貼身侍女衡蘭喚至禦前親審。沒費多大功夫,楊瑉之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連同十三年前醫術不精害死朝廷命官一事也一並坦白。倒是衡蘭哆哆嗦嗦地跪在殿中,對一切問話全都矢口否認,皇上也並未為難她。本著敬才之意,聖上特賜楊某自行了斷,以儆效尤。
她以為一切不該來得這般快。她以為他會和她商議後再決斷。她以為至少這個消息不該是從絆弦的口中得知。她以為……
從景仁宮往養心殿的路從來沒有這麼長過,轎夫的手腳從來沒有這麼慢過,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麼亂過。
“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何婧英腳下生風,頭也不回地走進養心殿。
“娘娘,娘娘……”太監總管徐龍駒小跑著追了上來,“皇上正在午睡,還請您在外殿稍候……”
“本宮找皇上有要事。”何婧英腳步不停,徑直往殿內走去。
“娘娘恕罪!”徐龍駒伸手攔住了何婧英的去路,“皇上沒有交代,奴才實在不敢讓娘娘入內。”
何婧英板起臉來叱道:“你好大的膽子!耽誤了正事你擔得起嗎?若皇上怪罪,本宮自會承擔!讓開!”
“娘娘就別難為小的了……奴才實在不敢觸怒龍威……”
“徐公公……”正在僵持的時候,打裏間走出一個小太監,對著徐龍駒附耳道,“皇上請娘娘入內。”
徐龍駒鬆了一口氣,眉開眼笑地,“娘娘,皇上有請!”
殿內的光線很暗,散發著淡淡的龍涎香的氣味,讓人覺得很放鬆。何婧英邁著疾步,孤身一人匆匆進了內間,繞過屏風,徑直走到了龍床邊。
“來了?”蕭昭業躺在床上,慵懶地問著。
“你倒悠哉。”何婧英在床沿坐下,開門見山,“為甚麼要殺他?”
蕭昭業支著坐起來了些,嘴角帶著森冷的笑,“為甚麼?就憑他膽大包天,敢覬覦一國之後!就憑他賊心不死,敢侵犯我的夫人!”
“昨夜他喝醉了……”
“喝醉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他往床榻上重重捶了一拳,坐將起來,眉間怒氣上湧,“若他心底沒有褻瀆你的意思,有怎麼會在酒後做出這般行徑?如果你沒有僥幸逃脫呢?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