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分頭去尋找,除了楊步浩一家4口人還在其居住的窯洞內外,其餘5人音訊全無。令人痛心疾首的是,我們找到的楊步浩一家人已全部遇難。洪水是從窯背後衝過來的,當睡夢中的一家人發現時,已沒了退路。那個被毛澤東主席稱為“楊勞動英雄”的楊步浩和老伴、孫子以及那個回家探親的兒媳就這樣被活活地淹死了。讓人痛心不已,數十年難以忘懷。
整天廝守在一起的同亊突然就不見了,這讓大家的心情極為沉重。那些天,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期盼,期盼他們能從某個地方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有時遠遠看見有個人很像某個失蹤的同亊,大家便不約而同地齊聲呼喊,盡管一次次失望,大家還是心有不甘。那天吃過午飯,講解員小李突然告許我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小鄭還活著,他說他是被一個姓王的老漢所救。小鄭是小李的丈夫,一個回家探親的現役軍人,自7月6日失蹤已有好幾天時間了。小李為丈夫的失蹤痛不欲生,讓我們的心中也十分酸楚,聽小李如此說,忙安慰:“這是好夢,說不定小鄭還真活著。”言不由衷的安慰,讓人心中更增一份痛楚。小鄭已失蹤幾天了,哪還有生還的可能,除非奇跡發生。
奇跡還真發生了。次日早晨一個電話打到延安紀念館:“你館一家屬在延長縣被救,請來人認領!”這真是一個令人興奮的喜訊!紀念館立即派人前往延長縣,領回的人還真是小李的丈夫小鄭,而且還真是被一姓王的老鄉所救。如果不是前一天下午親耳所聞,無論如何我也不會相信美夢會成真。
小鄭的歸來簡直讓人不可思議。從延安至延長縣一百多華裏的路程,在那洶湧澎湃的洪流中任何一個浪頭、任何一個漂浮物都可能致人於死地,小鄭又是如何死裏逃生?後來我們才知道小鄭能夠死裏逃生,完全憑著一個年輕軍人的良好體質和良好的心裏素質。被突如其來的洪水衝走時,小鄭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用一種冷靜和沉著的態度麵對厄運。他緊緊扒著一個漂浮物順流而下。水的流速實在太快,幾分鍾後就被衝至東關大橋。小鄭明白,這是他真正的生死關頭。眼看著他所依附的漂浮物就要闖在橋墩上了,他機敏地扒上另一漂浮物,順利通過橋洞。洶湧的洪濤翻滾著咆哮著,水麵的漂浮物擁擠著、碰撞著,向小鄭發射出一個個令人驚心動魄的危險信號。麵對險情,這個現役軍人表現得更加堅毅沉著,他不停地變換著依附物,硬是堅持了數小時。到達延長縣時,體力確已不支,但他發現自己已漂入一片棗樹林中,這讓他看到了逃生的希望。他抓住一棵棗樹並奮力扒上去,之後便被一老鄉所救。
在那場災難中,許多亊都很富有傳奇色彩。數十年來。我一直在想難道親人間真有第六感相互感應?
發生特大洪水的第三天,父親突然從一百多公裏外的延川縣騎自行車來到延安,這使我大為吃驚。從延安至甘穀驛40多公裏的路上,除了淤積著一尺厚的淤泥外,還橫臥斜躺著許多被洪水衝倒的樹木,這是延川至延安的必經之路。父親是如何走過來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父親豁著命趕來的啊!延安發洪水的第二天,父親做了一個夢,夢見延安發生瘟疫,女兒已奄奄一息。醒後心中惶惶不安,便去縣城打探信息,但延安至延川的交通、通訊俱已中斷,無法得到延安的確切消息。那天正好逢集,有人告訴父親,延安發生特大洪災,這讓父親更加恐慌。便約了我的同亊的父親騎著自行車往延安趕。父親他們到達延安時已過正午,在滿是淤泥的延安紀念館的院子裏站了一會便走了。我不知道父親他們饑腸轆轆如何趕路?想必他們匆匆上路,未必有錢在身。我是應該拿些錢給父親的,可我竟分文全無。
延安組織的尋找失蹤人員工作全麵鋪開,最後竟動用了直升飛機,從延安至延長,一直搜尋到黃河岸邊,終無什麼令人欣慰的消息傳來。
延安發生特大洪災的許多天後,我們才得知,造成這場災難的原因是因為連日的暴雨,使上遊1500多個土壩、水壩決堤所致。
大自然用自已的方式向破壞生態平衡的人類進行了一次肆意報複,它用血的教訓向人類提出了嚴重警告!令人欣慰的是人類接受了這個警告,並用退耕還林的實際行動校正著自已的過錯。受到善待的大自然終於原諒了人類的過錯,重新開始了與人類的和諧共處。
我看見延河河道裏長滿了鬱鬱蔥蔥的青草!
欄目責編: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