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路征西軍丁字營仁什長張丙,會同本火六名軍卒,拜見王爺!”張丙單膝著地,努力抬起胸膛,迎向馬上那副讓人倒牙的麵容。
逄檜的眼神略轉了一下,盯了上張丙。張丙立即頭皮發乍,脖子連忙縮了一下,眼睛也躲閃開來。
呆了半天,張丙沒有聽到一絲聲音,便微微側了一下腦袋,眼角上撩,去看逄檜。卻見逄檜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整個眼球仿佛要突出來一般。張丙又是一哆嗦,整個人趴下,頭磕在青磚上,發出砰的一聲。
“好!好!好!”逄檜突然發出三聲大喝,聲音雖然略帶嘶啞,卻極為響亮。在這個滿場寂靜的環境中,尤其突兀明顯。
“王爺萬歲!”現場許多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這四個字,還有一些有點文化的,冒出幾句“此王爺之功。”“天賜我大齊。”“王爺之德佑我大軍”……
傅海卻感覺一絲不妙。待這一切喧囂慢慢沉寂下去以後,傅海連忙上前。再見到那幅幹癟的麵容,傅海身子僵住了。
馬上的逄檜,雙眼眺望著前麵的王宮,眼珠一動不動,瞳孔卻已經擴張開來。嘴角帶著莫名的笑,在傅海看來尤為意味深長。
逄檜的身子如同挺直的木杆,緊繃繃地拴在馬上,左臂垂立身側,左臂微微翹起,像要去抓什麼東西。
“王爺!”傅海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呼,翻滾下馬來,跪伏在地上,長聲痛哭。
高定山、關杓、肖定國、辛棄疾等人大驚,紛紛迎上前去,確認逄檜的確已經逝去後,均跪倒在地,連連哭出聲來。
張丙心裏像是一塊大石頭移開一樣,莫名地一鬆。接著,一股名為“酸楚”的情緒,浮現在心頭。他不敢再去看逄檜的麵容,惟有以頭磕地,隨著大家一起高呼。
張丙自然不知道,逄檜身死在長安,對大齊意味著什麼。以他的地位,隻是知道自己這次立下了大功,最少能升職做一個百戶,甚至千戶將軍,將來封妻蔭子,也不是不可能。
一刻鍾後,高定山站起來,作為征西大帥,他僅在逄檜一人之下。現在逄檜故去,他便是職務最高的人,亦是取得了最高指揮權。高定山竭力壓抑住自己意氣風發的情緒,按照原來的腳本,大聲誇讚著逄檜的功績,又言諸軍將繼承王爺遺誌,滌清渭河南岸的西夏軍寇,問關大散關雲雲。
接下來,西夏皇宮的太元大殿中,紮起了靈棚,逄檜停柩其中,供軍中將校吊唁。至於紮靈棚的白紙白布,早在陝州時就已經準備好了。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逄檜是抬棺出征。
三軍縞素的同時,兩封高定山領頭簽暑的奏報飛遞往江寧。前一封是攻克長安的捷報,後一封是逄檜的喪報。與之一同遞往江寧的,還是逄檜最後一次要求歸葬終南的請求上表。
在長安齊軍萬人同奔的時候,渭河北岸的金軍亦收到了逄檜病亡的消息。從齊軍攻破長安到逄檜之死,沒有超過一晝夜,弄得金軍有些應付不迭。
在逄檜死後第二天,一封奏報從金軍前方大本營鹹陽,飛往中都。在這封奏報中,一是告知完顏玉生逄檜病亡的消息,二是前方金軍將領聯名請求征討齊軍的請求書。
在請求奏章中,金軍前方主帥力陳,此時正是將齊軍趕出關中的最佳時機。一是逄檜剛死,齊軍精神不振,人心渙散;二是齊軍經過先前潼關、嶢關以及長安城的血戰,早已經疲憊不堪;三是從可靠消息得知,大齊內部矛盾尖銳。逄檜死後,巨大的權力真空會引起另一輪的政鬥。
總而言之,此時不將齊軍趕出關中,以後再難找到這樣的機會。
按照以前金軍作戰的方法,隻要有機會,總要咬上一口。現實也是如此,鹹陽與長安隔渭河相望,看著大齊軍占領著關中標誌性的中心城市,一幹金軍著實不甘心。然而,但對於大齊,金軍不敢輕舉妄動。完顏玉生曾再三告誡金軍將領,可以通過西夏軍消耗齊軍實力,但絕不能主動與齊軍發生衝突,違者嚴懲不怠。
正因如此,一幹桀驁的金軍將領,不得不聯名向完顏玉生請示。
在大金和大齊圍繞逄檜之死做文章的同時,占領著隴右和漢中的李喜也得到了消息,他連忙將其傳遞到蜀國去。他可不想讓蜀國的軍隊走出劍閣,摸到自己的地盤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