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有些道理。”郎正淳淡然道,“不過你也別忘了,他不過是一個人,就算能耐再大,能掀起什麼風浪來?何況外交之事,本來就多有虛言,我們以空對空,大齊也沒轍兒。”
“陛下英明。隻是……隻是那宋錚詭計多端,不可不防。臣請派重兵嚴守此子,變相囚之,並請陛下諭示二殿下,不可與其走得太近。”
“愛卿過慮了。他小小年紀,又孤身一人,還能攪得我大蜀人仰馬翻不成?”郎正淳擺了擺手。
“可是……”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郎正淳打斷道,“若我們如臨大敵,反倒弱了自己威風,讓那宋錚真以為自己成了人物。”
“是!”蔣魁低頭大聲應著,嘴角卻浮起一似有似無的笑意。
揮手遣走蔣魁,郎正淳輕聲一笑,“看來蔣魁對這宋錚很忌憚啊,搞得緊張兮兮的,至於麼?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縱有點兒本事,又能如何?罷了,隨他去吧。”
好笑地搖了搖頭,郎正淳又把目光轉向了那本《赤鬆子誡》上。
由奉節至成都,宋錚與郎伯岩等人先乘船至巴縣(重慶),接著沿涪水轉道北上合州,再西行赤水,最後在崇龕鎮登岸。穿普州、簡州,方抵達成都府。
這一路蜿蜒曲折,行程千裏,景色是不錯,卻也是長途跋涉,按理說是一次苦旅。不過,對宋錚而言,一點也沒感覺到苦。原因就是,郎伯岩照顧得實在是太周到了。
在船上,數不盡的珍饈美味,看不完的仕女歌舞。等這些吃厭了,看厭了,便登山訪道,臨湖垂釣。一路行來,合川雙龍湖、樂至報國寺、簡州白塔,處處留下宋錚的足跡。
堂堂的大蜀國二皇子郎伯岩,成了免費導遊,包吃包住包玩。每至一地,又有當地的官員和文人士紳熱情接待,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宋錚與廣大蜀國人民廣交朋友,玩樂宴飲,詩詞唱和不絕。天府之國,生活富足,百姓安逸,官司員們更是安於享樂,倒是顯得十分熱鬧。
遊玩之餘,宋錚也算深入了解到了此時的蜀國風氣。由於久居安樂之地,與大齊幾乎隔絕,蜀國官員普遍豪奢。看似繁華的背後,卻是一個逐漸腐爛的王朝。偏偏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和文人士子均不自覺,競相浮誇,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奢糜氣息。
當然,宋錚作為齊使不會提醒這些。其實,就算他說上幾句也改變不了什麼,反倒是失禮,引起主人不快。所以,他不但安之如素,還將各種讚美之詞脫諸口,形諸筆,把個蜀國說成神仙之地,自然讓官紳皆樂。宋錚本人,亦收獲了許多溢美之詞,足可以編成一本奉承話大全。如此一來,自然是賓主俱歡。
行樂之餘,宋錚也在暗暗歡察郎伯岩,曾數度見其露出不滿之色,卻很快加入到了與官同樂的大軍。宋錚暗自稱奇,這位二殿下分明對地方官員過分的奢華不滿,卻依舊佯作歡顏。
事有反常必有妖,郎伯岩曲意逢迎太過,讓宋錚嗅到了一絲陰謀氣息。
最讓宋錚感到不正常的是蘇蟬那邊。不管是走水路還是走陸路,宋錚和蘇蟬都被郎伯岩的人隔開。即使能見到蘇蟬,那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一路,足足走了十八天,九月初四,宋錚等人終於抵達靈泉,這也是到成都前最後一次駐蹕。當晚,酒筵再一次擺開。由於臨近成都,宴席的規模不大,隻有宋錚、郎伯岩、薛啟孟和婁敬四人。這一次,宋錚不但自己開懷暢飲,還頻頻勸酒,感謝郎伯岩一路照顧。郎伯岩酒量不錯,但哪是宋錚的對手。連飲數十杯後,終於徹底醉倒。
灌倒了郎伯岩,宋錚又對準了婁敬。婁敬卻極為清醒,隻飲了十幾杯,便停杯了。宋錚再勸,婁敬隻是不飲。他也實在不敢飲了,郎伯岩一醉,他得盯緊宋錚。再說,他也確實怕了,一路行來,宋錚喝得酒恐怕得以缸計了,真稱得上千杯不醉。為此,宋錚還贏了另一個稱號,“三絕公子”,除了文武雙絕外,又加了一條“酒絕”。
拿不下婁敬,宋錚不以為意,回房梳洗了一下,便竟自來到蘇蟬的住處。眼看就要到成都了,不管怎麼說,宋錚都要單獨與蘇蟬告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