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我曾經幻想過自己的無名指有一天會被帶上一枚指環，它像是一個紅外感應源，讓我與另外一個人緊密的相連。可是在當時我的幻想裏，戒指感應源的那一邊卻是另外一個人。
\t用力捶了兩下“突突”跳個不停的太陽穴，我決定起床出去透氣，不能再允許自己沉溺下去。
\t程弋哲的學校就在兩條街外，坐車隻要三個站，我拿著他那件衣服步行過去。明明知道見到程弋哲的臉很可能會更慌亂，卻很想見，壓抑不住地想要見到。
\t從上午等到學校中午放學，我所幸自己帶了CD機出來，雖然仍隻有那一張盤。越來越多穿著同樣製服的學生從大門湧出來奔向各個賣飯的攤子，我等了很久才看見程弋哲。製服穿在他身上明顯顯得大很多，他正在和旁邊的同學興高采烈的聊著什麼，看見我時有些生硬的停下了腳步。我對他笑笑，他轉身對同行的朋友說了兩句什麼就朝我跑了過來，“你今天怎麼想起過來？”
\t“給你送衣服。”我向他身後看去，發現那兩個同學還在朝我們這邊指指點點的看，“哎，我都能想到一會兒你回去他們會問你什麼。”
\t“問什麼，我說你是我姐。”
\t“晚上幾點放學？”
\t“六點半，”程弋哲低頭看了一眼表，然後看我，“別告訴我你要等到我放學。”
\t我沒有理由要等到他放學，如果紹凱回去看不見我一定會擔心，我搖搖頭對他說：“我走了。”
\t說完，我就要轉身，沒想到他突然對我說了一句“等會兒”，然後飛快的跑進了學校，留我在原地回不過神。大概過了十分鍾，他背著書包跑了出來，邊左顧右盼邊拉著我跑得離學校遠了點。“喂，你不像話，又逃課！”我真後悔來找他了，不期然想到曲城是從來不會逃課的，“你功課不好麼？”
\t“還可以，就現在的排名來看，考我媽希望我上的大學沒問題，”他把雙肩包甩到前麵坐到**邊，“你別操心啦。”
\t“你這樣家裏人不管麼？”
\t他聰明地反問，“你這樣家裏人不管麼？”
\t多想說“我沒家”，但是看著程弋哲的眼睛，我說不出，隻能自作自受地被自己問的問題卡住喉嚨。片刻的安寧後，他拿過我垂著的一隻耳機塞進耳朵，我也配合的將那隻耳機換了一邊。
\t兩個人同塞一副耳機的日子……久違了。
\t這條街很安靜，牆上淩亂的留著爬山虎枯萎的藤，學校上課鈴飄過來，然後被風吹散在半空。冬日午後，隻有零星的人會從我倆麵前走過，並不足以讓我們抬頭去看。所以我們也同樣沒有看到在視線所及的道**盡頭一動不動站了許久的紹凱。他早上走了一半，又折返，在半**買好早點，然後看到等著程弋哲放學的我。
\t我等著別人。他等著我。捉迷藏一樣的遊戲，耗損了太多時間。
\t“哎，我一直想問個問題。”終於程弋哲摘掉了耳機，很認真的看著我，我甚至注意到他因為慎重而微微咬嘴唇的小動作。
\t“問。”
\t“我……是不是長得像你認識的誰？”
\t像一道炸雷硬生生劈開山穀，然後所有碎裂的聲音都被籠在其中，變成更加駭人的寂靜。一直欲蓋彌彰的黑布被揭開，仍然存在的千瘡百孔被風穿過，死一般冰涼徹痛。我想我的表情已經對他做出了回答，雖然很想否認卻根本沒有語言，“為什麼這樣以為……”
\t“因為你第一次見到我就一副嚇到的表情，然後還奇奇怪怪的拿盤給我。之後你每次看見我都很怪，一會兒正常一會兒又發愣。而且你好像並不是喜歡用CD機你隻是愛聽這張盤，但你又完全不懂鋼琴，這張盤應該不是你的吧。”
\t居然全中。我抱緊自己的肩膀發瘋一樣的笑：“嗬，你是看偵探小說看多了麼？就因為這些？那你是覺得我移情作用麼？”
\t程弋哲沒有在意我的話，轉身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我：“你哭了。”
\t“你不是他……我知道……”我推開他遞來的紙巾，看著自己麵前的柏油**上出現大滴大滴的水點，“我竟然會拿你和他比較，是不是很白癡？”
\t“不介意的話就說說吧。”
\t真的可以對他說麼？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說出一直以來潛伏在心底的毒素，說出我和紹凱之間越不過的障礙，說出那段我花了這麼多年去忘卻還記憶猶新並且越來越清晰的回憶？是不是真的說出口就可以釋然了？
\t我死死閉著眼睛，把臉埋在手掌裏，血紅色裏想起了陳年每每回憶起媽媽時的也是用同樣的神情，但是當他將臉抬起來，就是要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