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掙紮不了多久了。”羅無用下了結論:“我派了不少人去招待他們,但是估計也就是讓他們卸掉幾斤肉,殺估計是殺不了的。這個倒沒關係,我沒想過在南濮殺人,再過兩天,就讓城門軍衛撤掉戒備令,讓他們往北逃,那群傻子不知道他們能活著是我讓他們活著。太白城莫大人的記性太好了,我不方便在天涯郡動手,等出了天涯郡,天空放晴,世間就沒有鬼了。”
羅無用的話語中帶著極大的自信,劉文便也點頭,將那絲看起來確實不太實際的念頭壓了下來。重返南濮以來處處被大人壓抑的死士團的確不太可能和那位能夠讓一座高山憑空消失的大人物劃上等號。
“行了,沒事你先下去吧。”羅無用將杯中的苦茶一飲而盡,下了逐客令:“別忘了調查一下那對師徒的去向。”
劉文點頭答是,轉身退了下去。
……
……
劉文離開後,廳堂上的羅無用還是端坐在那張堅硬的木製椅子上,麵無表情。
羅無用長得富態,看起來有些虛胖,他很注重打理他的儀態,頭發經常一絲不苟地梳理地整整齊齊的,不穿官服的時候總是一身亮麗光滑的的錦繡絲綢,像極了一位財大氣粗的富貴商賈。而此時的他沉默著,一言不發,那張圓潤亮堂的臉上充滿著肅穆的神色,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窗外的日光漸隱,灰暗色調的雲層成片成片地鋪了出來,高空上的金輪變得火紅,然後黯淡,順著西方緩緩墜落下去。主郡道的行人越來越少,街市上的喧囂聲和孩童的吵鬧聲逐漸歇了。天色終於黑了下來,月牙爬上柳枝頭,幾隻歸雁劃過上空,正式拉下了夜幕。
已經在檀椅坐了很久的羅無用閉上眼睛,又睜開,顯出幾道冷意。然後他站了起來,順著廳堂的側門走了出去,再沿著一條鋪滿冰涼鵝卵石的幽深小徑,來到了郡衙的後院。
平日裏的郡衙後院很是熱鬧,此時正是晚膳過後不久的時間,往日裏羅家會在這個時候坐在後院歇息賞月說著閑話,但當羅家公子及冠以後,這些話往往都變成了羅夫人對自家公子的嚴厲訓誡,而在楓林鎮欺男霸女惡貫滿盈的羅公子這時總是一副點頭不止的乖巧模樣,正在給夫人搖著蒲扇的羅家丫鬟便會捂嘴輕笑起來。
但是前幾天羅夫人回了娘家,沒了嚴母管束的羅公子更如脫了韁的野馬,流連於酒肆青樓不知時日。沒了羅公子和圍著他侍候的鶯鶯燕燕,郡衙後院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但是羅無用還是沒有留步,他繼續穿過後院,來到郡衙深處的一間極黑極幽靜的院子裏麵。庭院裏很空曠,隻有一株時年極老的古槐樹盤植其中,羅無用便是在這棵樹下停了下來。
夏夜樹上蟬鳴,庭院無風,無人。
羅無用在樹下沉默地站著,一動不動,忽然,有風輕起,擺動了羅無用的袍角。
羅無用猛然轉過身來,臉上抑製著極深的怒意,語氣不善:“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是你跟我說南濮山上有一條龍筋的,是你跟我說的,山上有一條龍筋!而我,可以取走它。”
原本庭院裏沒有第二個人,但是在羅無用用克製而憤怒的語氣接連不斷地吐露出一些話語後,庭院寂靜了片刻,接著一道身影從黑夜裏走出來,然後,是另外一道。
出現的兩道身影都很健壯,甚至是人族少有的壯碩,最先那道身影在月光下完全顯露出來,約莫九尺的駭人身高顯示出極大的壓迫感,而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當柔和的月光落在那兩道身影的頭上時,照亮了那兩個人的額頭,也照亮了上麵的兩隻…寸長的黑色犄角。
人族族域千百,但沒有任何一個民族的頭上是生長著犄角的。
而數千年前的天外來人---天族一脈雖然物種奇特繁雜,但是《天外典錄》上也沒有記錄過天族額頭長角的族類。
答案昭然若揭。
魔族來人。
大雍建國後,陛下心懷天下,《大雍律》中誅九族的罪名隻剩下了兩個,一是叛國,第二個便是勾結魔族。若是這一幕被傳了出去,羅無用將在一夜之間淪入地獄,並徹底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這甚至是比早年段家以次充好的欺君之罪還要嚴重百倍千倍的罪名。
但是這周圍終究沒有第二個人,羅無用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這些有力而壓抑著某些不快的質問便這麼向著對麵發了出去。
“山上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是不是你們的手法?”
“我的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山上的東西…到底是不是你們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