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跟我說,一座山不見了?”
楓林鎮郡衙內,羅無用坐在廳堂的檀椅上,聽到屬下的情報,他把剛端起的亮瓷茶杯放了下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仿佛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他再次用沙啞的聲線詢問道:“你說,那座能壓扁數十個郡衙的南濮山一夜之間不見了?就這麼…消失無蹤?”
站在他對麵的中年男人冷汗涔涔,但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頭答是。因為這件怎麼看都發生不了的事情在前幾天、或者更久之前真的發生了。
“諾大的一座山怎麼不見的?那些山石,那些樹木,那座破舊的寺院怎麼不見的?劉文,你把它們吃掉了?”
羅無用的神情有些詭異,他甚至摸著嘴唇上的八字胡輕笑了起來,仿佛一個在與膝下孩童說笑的親善長輩,但是下一刻他又擺擺手,語調恢複成了尋常模樣:“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派去的那些人和我要找的東西呢?”
“死…死了…”被稱為劉文的中年男人後背滿是冷汗,雙腿和唇齒都開始不自覺地打顫,不隻是因為羅無用可怖的眼神,而是因為那副玄而又玄的景象又一次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羅無用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斂了起來,麵無表情,如深夜裏的獨狼般陰森的黑眼珠死死的盯著對麵的屬下,沒有說話。
劉文低下頭狠狠地吞了口唾沫,穩下心神,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說道:“約莫在一個月前,依照大人吩咐,烏鴉巢十人開始動身潛入南濮山,入山前他們往郡衙發回一紙四字手信:“即位,待發”。那天的深夜,烏鴉巢的信鴉帶回第二封手信,是一則偵查情報:臨夜,山上有師徒二人,皆非修行者,山下十裏無人,於此,烏鴉決定出巢。如有線索,待信以報。”
“沒有第三封信”劉文抬起頭看著羅無用。正當盛夏,屋內有些悶熱,大顆大顆的汗滴在他的額頭凝出,順著他黝黑瘦削的臉頰流下來,落在地上的大紅毯布上。
“那天過後,烏鴉巢的十位六品高手便銷聲匿跡了,長達十餘天的時間裏無聲無息。這是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小人實在困惑,心中也愈來愈不安起來。那個時候大人正在太白城述職,卑職實在坐不下了,隻得長述一紙命人送去太白城,卑職帶著兵衛趕往南濮山一探究竟。”
“結果…”劉文使勁眨了眨眼睛,似乎依然無法相信數天之前看到的那副匪夷所思的畫麵:“…結果卑職看到,那片偏僻路段的十裏群山中,那座最高大寬廣的南濮山竟然…竟然突然煙消雲散般不見了,整座高山蕩然無存,仿佛它從未出現過一般。”
“可是那廣闊地麵上貧瘠光禿的茫茫一片顯示這件詭怪的事情確確實實發生了,而且…”劉文的神情變得格外凝重了起來:“烏鴉巢有八人的屍體都在那片空地上,大多都是血肉模糊。餘外二人,都在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裏找到,經過查看了對戰的傷口痕跡,此外,致命傷皆是一刀封喉。”
羅無用再次把那杯茶端了起來,望著茶杯裏麵的褐色漩渦沉默許久,滿臉的肥肉愁成一團,苦笑道:“烏鴉巢十隻鴉,我費盡心思花了十多年嘔心瀝血培養的特務人才啊,得,這下全躺進棺材了……人沒了,東西也沒了,山上那兩個和尚呢。”
“沒有發現蹤跡”劉文搖搖頭,帶著一些困惑:“十裏連山前後十裏我都翻了個遍,如果不是進了南濮鎮,就是和那座山一般,煙消雲散了。”
“南濮這小小的地方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一尊大佛。能讓一座山平白消失的修行高手,碰上了烏鴉巢…”羅無用有些倦怠地揉揉臉,往身後的椅背靠了過去:“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好消息啊,讓暗地裏的人這些天仔細留意南濮那邊,近期有沒有暗湧流動,有任何蛛絲馬跡盡快告知於我……再一個,山上那倆和尚,我要知道他們的過往來曆,什麼時候上的山,什麼時候會下山,一個月內出現在南濮鎮幾次,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烏鴉巢那些蠢貨說他們不是修行者,想辦法核實一下,看下他們是不是那尊佛。”
陳文點頭應是,似是想到了什麼,遲疑一二,還是開口說道:“大人,段家死士團也是在一個半月前出現在南濮鎮,這事會不會跟他們有關係?”
羅無用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肥膩的唇角扯出一道譏諷笑意:“段家早亡了,那些蠢貨就是接受不了這一點,死士團那幾隻鬼天真得可笑,真以為帶著一個看似天賦縱橫的天選娃娃藏了十幾年就能回來複仇……哈…太子複國的戲本看多了?來得好啊,這台戲更妙了,埋在刀池十多年的傳世玄刀成了一柄廢鐵,籌劃多年的複仇行動還未開始就淪為笑話,死士團被徹底打散,天選之子成了藏匿街角的過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