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明日黃花(一)(2 / 2)

歌曰:“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姒葵一個轉身,踏草上樹,爾後如同流連花叢的黑蝶,一個樹冠折身於另一個樹冠,悄無聲息間,尋歌聲追索。

但見,一段山坡之上,三個身著灰白色粗布長羅袍的少女,挎著竹籮,於一簇簇翠綠欲滴的灌木叢裏,一把把地采摘著那綠葉尖兒。

姒葵見此一幕,不禁喃喃道:“這人類,好生有趣。”

他不禁想起多年以前碰到的一個名為葛方嶽的行醫者,姒葵常常便是拿自己於山林處采擷到的靈草妙果,向他交換幹酒黍餅。

此人每遇到奇怪的花草,都會仔細探究一番,甚至會放入口中咀嚼嚐味,且甚為驕傲的言道:“此乃仿效我神農炎帝,為救夭傷人命,嚐味百草,以身試藥。”

姒葵每每聽到這個神農炎帝的故事,都會用心記下,想著日後在自己的身世之上,也好加上這一號人物。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音韻婉轉的歌聲將姒葵的思緒拉回。

歌唱的少女,體態瘦弱,好似一陣風兒便可將其吹走,黑鬱的長發用一灰色的細布條綰起,年輕的臉龐泛著清新,淺淺的笑泛著明麗。

姒葵托著下巴,不禁看得呆了,一顆心好似被攥走了,他喃喃道:“真好看……”

“小妮子施小茜,真個兒糊塗,我等采的是這綠葉兒尖,並非那葛草藤!”歌唱少女左側的女孩笑罵道。

“哎呦喂,這你還未聽出來嗎,小茜是想嫁人嘍……”另一個女孩俏笑道。

“哎呀,你們兩個小妮子,好生壞,我懶得與你們言論,我摘完了,先回啦。”施小茜朱唇微嘟道。

“咯咯咯……看看看,咱家小茜臉皮兒多薄,被你說惱了吧。”

“哎呀呀,那是我的不是,我縱然瞧出來,確實不該說出來的,咯咯咯……哎,小茜等會兒咱們哪,小茜……”

施小茜故意快走,待得她們跑將過來,忙轉身抓住,佯打道:“好個伶牙俐齒,消遣我哪,是也不是,看我不打掉爾等的狗兒牙!”

三人邊嬉鬧著邊下了山坡,姒葵被施小茜萌動了心,亦悄悄地跟了上去。

從此,默默地望護在施小茜的身邊,遠遠地看著她便成了姒葵的全部。

施小茜所在村落名為黃屯兒,隻因其坐落在一片黃土坡旁,黃土地肥沃的緊,黃屯兒家家戶戶皆種黍,結出的黃黍米搗碎了,可以蒸出香噴噴的黃米糕。

施小茜乃家中獨女,雙親漸老,黃土田勞作愈顯力不從心。

故而施小茜雖到了適婚之齡,卻也不忍離開父母,嫁入他人家。

為照顧年邁的父母,施小茜方入山林采摘些入時的果茶,去往大的村落換些獸肉與藥材。

現而今,恰春末夏初,綠意漸濃,時鮮的果子要深林之處才會有。

是夜,施小茜跪坐床頭,望著窗欞外的山林,晚風襲來,林木搖曳,影影幢幢,木屋內晾曬幹的艾草葉燃燒著,冉冉青煙為風所動。

施小茜放下支窗的木棍,靜靜地躺下,大眼睛於黑暗中一眨一眨,思量著明日要不要入林子,要不要帶施香與施蘭那兩個小話嘮。

“還是我自己去吧,又不是沒獨自去過,那兩個膽小鬼,入得林子一會兒的功夫,便會嚷著要回的。”施小茜心中如是對自己說道,便安然睡去。

隻是她不知,於那嘩嘩搖簌的樹冠之上,姒葵端坐樹杈之上,晃動著他那三隻毛茸茸的大腳,晾曬在聖白的月華之下,月光可以緩解他腳部的傷勢。

姒葵視目灼灼,棕色的眼睛於黑暗處泛著綠意,如此遠處,亦瞧得分明。他遠遠地看到施小茜支著下巴,望著叢林愣神兒。待得她放下窗欞消失不見,姒葵頗為悵然若失地喃喃道:“明日,可還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