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陰暗暗的小黑屋,昏昏淡淡的煤油燈,真應該是鼴鼠們聚集的地方。厚重的紫檀圓桌擺在正中央,隨著椅子拉開,屋裏已不剩幾多地方。十三位黑影坐下,原本就不甚光亮的焰火閃動著,模糊著所有人的容貌。寬大的披風專門為行走在黑暗裏的人設計——他們的身形被遮蓋住,兜帽下隻看得見一雙雙眼裏夜貓般的警惕和敵意。
哪一處黑暗先發的話,鷹爪敲敲桌麵,發出輕微的“篤篤”聲,安靜,沉寂的水麵投入一塊石子,黑影們雜亂不堪地敲著紫檀木。安靜下來的時候,協議已經達成了。煤油燈被悄悄地挑弱,黑影一一離去,吱呀,門從外頭被關上。就隻有紫檀桌上的十三個淺淺的小凹見證了一次絕密的會議。
每個男孩子心裏都有一個女神,距離越遠,那希望越是渺茫,算不上愛的感情就在時間和空間上越是顯出厚實長遠來。
那份感情夾雜著敬畏,豔羨和好感,在許久不見的一個個夜裏,漸漸地把她描繪成仙子,一襲羅裙,三尺青絲,駘蕩的風永遠輕扯她的裙角,她的笑就在光裏發光,於是越發高攀不起。就因為開學那一天,你背著裝滿各種以防萬一的證件的破包,狼狽不堪奔走在教務處到教室的路上,爬那一小段台階的時候,抬頭去數最高的一層的時候,遠遠瞥見校門口一襲長裙,夕陽的黃光被門拱擋住,橢圓的光暈和曬紅的雲彩一同來做她的陪襯,平平無奇的水泥路兩旁,鳳凰木的葉子火紅的伸進來,紅地毯鋪在天空,黃色梧桐葉落了一地,新娘站在地毯那一頭,看著夕陽西下,等著心上人來接她去赴她盛大到舉世無雙的婚禮。那一刻,楚風才知道什麼叫命中注定。他穿著路邊十銅幣三件的破短袖,買的時候還磨磨唧唧的討了一雙襪子,而那雙襪子現在就套在黑色的白鞋裏,與此相比,褲子可以算得上是幹幹淨淨——一條一無所有到連廉價的假冒商標都沒貼的黑灰休閑褲,就是常見的大賣場裏買一送一賣的很火的那一種。相比起來新郎應該是衣領堅挺,褲腿雪白的那一種吧?楚風也隻能可憐地想到這樣,就算是這樣,也是遙不可及。他從未想,也沒敢想過,有種男孩,他們從三歲就懂得如何順著高翹的帽沿,摘下小鹿皮做的獵帽,行一個最標準的中世紀貴族禮,十歲之前就知道用怎樣的花和怎樣的話討好女性,將近二十的他們,襯衣的衣領的確堅挺,褲腿必然也是雪白,與之相伴的緊身的皮夾克發著黑色的柔順暗光,穿著到小腿的獵靴。踢踏踢踏,活潑輕快的不是鞋跟就是白馬的蹄鐵。那才是要接走女孩的王子,而楚風,連參加婚禮的資格都沒有。他所明白的命中注定,就是王子一定會娶公主,而他,作為最低賤的觀眾,連羨慕都不會有。
然而,他依舊記住了這一刻,記得風怎樣把葉子吹來,記得光從哪裏先開始變黃,那一刻,有如神啟地,他站在紅毯的這一頭,記住了關於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隻是關於那個女孩,他所記得的隻有那一襲長裙和三尺青絲。
黎若在校門口等他,站在金閃閃的六個大字下,真理即是永恒。真理明明是個名詞,永恒卻是個時長,這麼說真的好嗎,難道不應該說真理可以永恒麼混蛋。話說憑什麼真理就能永恒,寫這句廢話的人估計會回答你,不能永恒的就不是真理。自圓其說也太圓了吧混蛋,完全不給反駁的機會啊有木有。話說回來,在這吐槽真的好嗎,女神在門口等你啊親,不用過去端茶送水噓寒問暖,順帶刀山火海在所不辭展現英雄氣概,一舉拿下麼?真的不要麼?
楚風也想這麼做啊!請她喝飲料?開什麼國際玩笑,那個女孩喝一半扔一半的冒著小泡泡的礦泉水一瓶就值當楚風全身行頭了。上刀山下火海?哥們,後麵排下隊,下輩子估計就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