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敏妃審慎的看向季乙,似乎想看出麵前氣度尊貴的人是不是會對自己不利,眼中寒光乍現,對方卻笑得越發懶散起來,舉目掃了一圈房內的布置,便對青魚道:
“敏妃的病既然見好,你就著人去除鎖鏈,另外將宜敏宮重新修飭一番,問張宮醫找找有什麼方子可以讓敏妃恢複記憶……”
正吩咐著,身穿墨綠朝服的法理寺寺卿上官儀潔已經快步闖到宮外,向裏麵張了張臉,碰上季乙的目光,急忙跪在門口一側。季乙停下話,踱到門口垂眸看他,這是個謹慎機智的人,沒出大事,他不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儀潔,何事?”
“啟稟文宗大人,祭月大典出事了……”
上官儀潔將發生在司空殿外祭月大典上的變故快速告訴了季乙。
季乙微微皺了下眉,這麼湊巧?發生月蝕,敏妃瘋病見好,詛咒解除,就有人裝神弄鬼冒稱天神破壞祭月?
“王爰何許人?”
“其人下官也未曾聽聞過,不過他和斬棘王、祭月郎大人俱過從甚密,另外……”上官儀潔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麵前層疊垂地的華貴袍裾。
季乙正看著被吞噬幹淨的黯沉夜空出神,見他猶豫,垂下眼皮,“嗯?”
“另外,這個人還坐在大人您的位置上,大放闕詞。”上官儀潔決定還是把這個插曲說一下,畢竟傳揚出去,有損季文宗在世人心中那高不可仰及的威嚴。但是季乙知道這事,就意味著那個小儒士必死無疑,真可惜了那樣一個怪才。
季乙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上官儀潔可不是會輕易亂說一個字的人。是斬棘和祭月郎的棋子嗎?季乙輕笑著搖了搖頭,不,這不是那兩個人的風格。
“儀潔,你去知會一下相關的人,就說王爰已經被我處死了。”具體的細節,季乙無需交代,上官儀潔一向知道分寸。
上官儀潔剛退下,季乙便對著暗處沉聲叫道:“樓叔叔,四郎君,你們領龍衛和宮侍去,務必把斬棘身邊的那個戴花儒士抓來見我!”
五條黑影立即飛縱而去。
季乙走到敏妃身前,伸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在她臉上看到一絲驚慌和羞澀。
哈,居然對他季乙露出羞怯的表情——看來確實是失憶了!
季乙揚起眼角,鬆開了敏妃,掏出一塊素潔的手巾,小心擦了擦手指。這個動作立刻刺痛了敏妃的眼睛,羞澀不再,櫻唇緊抿,隱忍著怒氣和怨毒。
“敏妃娘娘,你最好盡早想起自己是誰,想想你的孩子,你的仇人,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就讓青魚跟我說一聲。”
話音落,人已經飄然出了宜敏宮。
——
次日,天龍山莊輻恩大殿內,百名和眾府代表圍桌而坐,議論紛紛;中間一人垂眸把玩著手上的白玉扳指,正是季乙。
(注:和眾府是赤境王朝以外的組織,正在逐年滲透到政權中,目前已經把握赤境經濟和軍事命脈、其決策往往淩駕於國君和朝廷。)
“那個水龍王的石碑當真是自己升起來的?”
“千真萬確,邊城輔著人下水查找,毫無人跡,又將石碑挖出,也未見機關。”
“匪夷所思啊,莫不是真有水神顯靈?”
“依我看,此事對我們和眾府大大不利!以後果然在渡城舉行祭水的話,那可是齊王和九摩侯的地盤!”
……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季乙,卻見他麵上無波,並不打算發表意見,無可奈何,又都求助的看向和眾府第二大家族戴氏的領袖——戴繆凡。戴繆凡撫著雪白的長須,一張褶皺老臉像枯樹皮一樣毫無表情,渾濁老眼卻難掩淩厲狡詐。
水龍王的事他自然無話可說,但也不會讓季乙這麼逍遙自在的坐著打發時間。“這種神鬼傳奇,天文術數,正是咱們文宗大人的拿手好戲,季乙,你是不是該給我們大家解釋一下?”
眾人聞言,目光再次聚集到季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