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夏,天亮得早,樹上也隱隱有了蟬聲。日光如練,直打在金釘朱門前的兩座精雕石獅子上。碧勒山的清涼也漸有壓不住燥熱的兆頭。此時正是人出薄汗的節氣。
“不是小子亂說,今日醫祖宅中來了貴客,姑娘還是請回吧。”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童滿臉歉然地躬了躬身子。
“小童,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一個著翠色碎花褶裙的少女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腳,語氣也帶了幾分憤然,“前些日子小姐屢次拜訪,總遇著醫祖不在,這已經是第四次拜訪醫祖了。我家小姐本就出門不易,眼瞧著他老人家在府,卻不能見。今日不見,便更不知何時再有此機緣了。”
那小童聞言,麵色頗顯為難:“姑娘,今日確有貴客,委實不可啊!”
見此,少女明亮的杏眸不由露出沮喪之色:“貴客?我家小姐也……”
不待她說完,轎內就飄出一道輕軟的女聲:“好了泮兒,莫要讓這小童為難了。既醫祖確是抽不開身,我便不叨擾了。”
聲如白雲巔一朵純淨的綿軟,帶著三月細雨薄雲的瑩潤,攜幾分清泉流瀑、冷月映露的清冽。
“可不是嘛,小姐雅量。主子的吩咐,這做奴才的也別無他法呀。”那門童聽了頓生好感,連連作揖道。
“可是,小姐……”喚名泮兒的丫鬟還想再說什麼,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把話咽了回去。不甘地看了看眼前緊閉的朱門,方慢吞吞的爬進了轎子。
“走吧。”那女子的嗓音淡淡響起。
隨著轎夫的動身,青簾小轎緩緩抬起,沿著來時的巷子返回。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門童感激的聲音隨著轎子的漸行漸遠不甚清晰。
轎內,一隻柔若無骨的玉手輕輕拈起一塊梅花糕,七分慵懶,三分漫不經心。
“令主,”泮兒壓低聲音道,“這個醫祖果真有問題!”一雙明眸如注霜灌雪,沉著而泠凝,無半分方才轎外的嬌憨毛躁。
她身側一身世家小姐打扮的女子眉尖微蹙,淺水藍廣袖輕拂,柔軟不失清冽的嗓音帶著幾分不屑和嘲弄:“我回京後,時日也不久,那些人就坐不住了。一計未成又謀一計,層出不窮。可是這次,連嫡女尋醫都要橫插一腳,多方攔阻。手伸那麼長……我倒好奇,這伸出的手,還能不能從我這裏完好無損的縮回去。”
泮兒心頭一動,未及她開口,女子便接著道:“我親自去一趟,探探虛實。”她頓了頓,又吩咐道:“馬車就交給你。”
“令主大可放心,”泮兒一撩軟簾,向外喊道,“小姐要去碧勒山西腳的未湖避暑賞景,改道未湖!”
女子滿意一笑,悠悠站起,袖口銀絲繡成的兩重心字華紋隨著她的起身漾起一串爍爍流光,“我會盡快歸來。”
抬轎的轎夫隻覺一陣清風吹過,連著幾縷暑氣一並吹散遠去,似乎這抬青簾軟轎也輕減了些。
轎內,已然不見了藍衣女子的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