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濕衣服換了,我去放水一會兒你泡個熱水澡。”小呂有些冰涼的手抹著我臉頰再也幹涸不了的淚,他對我說話的聲音從未這樣輕過。
他帶我來了他家,把全身濕透的我直接放在一張床上,用被子蓋住我,又從一旁櫃子給我拿了套男式睡衣。
一路到現在,他動作快而簡潔,不曾停歇,仿佛多耽擱一秒我就會生病一般。
直到他放好水,帶我去了浴室,交代了幾句,我關上門,才聽見門外他輕輕的出氣聲。
那一場澡,我泡了好久。那個夜裏,我突然想就這麼消失在人世間,帶著我和袁瑞最美好的記憶。沒有以後的離別,沒有以後的遠遠思念,沒有以後的被遺忘。沒有以後的,我孤獨地生活在他所在的這個世界。
“你再不出來我進去了。”門外傳來小呂的聲音,恢複了以往,淡淡的,高傲的,命令的。
“馬上就好。”我疲憊地說,聲音也因此弱弱的。
我穿好衣服開門的時候,他正背對著門,似乎也洗過澡,半長的微微卷曲的中發還沒全幹,身上一件藍色質地柔軟的T恤。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轉過身,遞過來一杯牛奶。
“那麼喜歡我家浴室?我都喝掉兩杯了,你再不出來這杯也涼了。”他再不是酷酷的,他輕笑,笑得輕軟,“這麼喜歡我家浴室,你搬過來住好了。”
我又一次不知如何應答他。
他卻早已習慣似的,自顧自安排:“你先去客廳坐一會兒,我給你換個床單和被子。”
“不用了。”
“嗯?”他離開一步又回過頭,嘴角噙著笑意,“難道今晚你想跟我睡一張床?”
“不,不是,我,一會兒能麻煩你送我回去嗎?”
“不能,太麻煩。”
“哦。”我住了嘴。人家嫌麻煩,我還怎麼好意思開口。
“坐著去,沙發上有個小毯子,你裹上。”他背對我離去,不忘命令。
我坐在客廳,看他樓上樓下在幾個房子間來來去去幾趟,不禁聯想,一個36歲的男人獨自生活這麼多年是怎麼過的?而他,又有過怎樣的女人呢?袁瑞他們去酒吧找人招待我是親眼見過的,王會帶女人去過夜,袁瑞說和我在一起之前他偶爾也會的,那麼小呂,必是也會的吧?
可他在我心中,是一個如此幹淨的男人,總是沉默,總是昂著頭,總是不愛跟人搭話,他沒有袁瑞成熟,也沒有袁瑞將這個世界曆練得熟稔,沒有那麼深沉的城府,他像一個大孩子,琉璃般的,驕傲而又任性的孩子,有點點別人看不到的孤獨,有點點玩世背後的脆弱。
這樣的人,若不是家世背景好,他一定無法擁有今天的這些。
當然,也許他有更多我看不到的東西。每個人都是一潭太深的水,無論混濁或清澈,深不見底。
“把藥喝了。”小呂又一次從樓上下來,這次徑直走來坐在我斜旁邊的小沙發上。
“我沒生病。”一向拒絕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