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1 / 2)

車上喧鬧,來自各地的乘客在這輛破舊,伴著咯吱咯吱響聲的小客車上,高談闊論,帶著濃重的口音,時而也會冒出一兩句當地的俚語。

許安就是躲在這樣的一個角落裏的,膝上放著大大的行李袋。臉色晦澀不明,窗外的陽光在她臉上打著節拍,她看向窗外,看著窗外重重疊疊的影,看著蓊蓊鬱鬱的樹木。

突然天色陰沉下來,大朵大朵烏黑色雲層籠罩上空。壓抑著許安本就沉重的心。

忽的許安站了起來,引得身旁的婦人不滿,直抱怨,操著當地土話絮叨著。想必也該不會是什麼好話。

“停車——停車——”許安的手有些發抖,心中的不安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緊接著一個急刹,鏽跡斑斑的車發出了沉重的呻吟。汽門打開,許安擠過人群,像是在躲著什麼,步履急促,腳剛落地,便撒著腿往著相反的方向奔跑過去。許安在想,陸潛北一定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讓我順利出城,一定不會,如此安靜,嗬,向來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定知道我上了這輛車,才會這般有恃無恐讓我逃到這兒。

許安因劇烈奔跑,氣息急亂,在大口地喘著氣。她腳步漸漸放緩了,她的目光開始看向了她的行李袋,猛得,她停了下來盯著這個平印著花紋的袋子。

拉開拉鏈隻是幾件尋常衣物,並無特別之處,隻是有一木盒子的邊角露在這堆衣服中,她將上頭印著繁複古老的木盒子打開,僅有幾張照片,帶著夏天的味道,童年的自己穿著小花裙子與站在一旁的母親癡癡笑著,陽光爛漫。

不會是照片,又將目光移向一旁的手鏈上。手鏈,陸潛北送的。手鏈——陸潛北。細碎的鑽石鑲嵌在做工有些粗糙的花朵上,那是她最愛的雛菊。

猶記那天,是個下雪的冬天,路燈在一旁,溫暖的燈光打下,世界是橙色的,陸潛北在那樣的氛圍中,看著不及自己肩膀高的許安,棱角分明的臉龐,同樣陰晴不定的眼睛看向她的,他拿出一個看著便是價格不菲的禮盒,紫色的綢帶別致的裝飾在盒上,他的眼神,似乎帶著深情。這樣的畫麵放在浪漫的偶像劇中,男女主角深情對視,本該是一個令人欣羨的場景,如果忽視掉她臂上的鮮血就更好了。

“手伸出來。”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像是一把古老的大提琴在沉吟。

許安似被蠱惑般伸出另一隻未受傷的手。陸潛北皺眉,好看的眉似欲直飛入鬢中。

“另一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許安不知為何突然倔強起來,不想聽陸潛北的話,伸出的仍是那一隻未受傷的手。

猛然,受傷的手卻傳來一陣大力,扯到了傷口,許安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要試圖違背我。”涼涼的聲音,很冰冷。有點不像平常的陸潛北。  許安隻覺得冷,這個男人,她有些害怕,不知為何,隻是怕。有些人可能天生便是帶著氣場出生的,有些淩厲。像這溫柔燈光下吹著的寒風。

陸潛北打開禮盒,許安有詫異,她認清了那是一條手鏈,明明鑲著碎鑽,美麗無雙,可鏈上的勉強能認得出模樣的雛菊,卻顯得十分粗糙。這哪裏像陸潛北的風格,他的東西,不論什麼,一定都是最講究的,一點瑕疵都不允許。

許安看著陸潛北,暖暖的燈光在他的臉上打出好看的光影,眼中閃過幾絲柔情,將那條手鏈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直接將它帶在了許安的手上。

手上的鮮血已經在寒風中凝結,陸潛北的手指微微觸上她的傷口,引起皮膚的一陣顫栗。傷口不大,這是她又一次企圖逃跑的一次代價,那是她跑的最遠的一次,可惜,仍是被發現了。

“疼嗎?”聲音中似乎帶著憐惜,可在許安的眼中,隻是嘲諷。

“這不是還要謝謝陸大公子嗎?沒有你啊,我可弄不成這樣。”許安的嘴角半掛,滿是譏諷。

聽著許安的話,陸潛北眼中的柔情早已消失,又變回了剛剛冷酷無情的臉色。

“乖。”像是哄發小脾氣的寵物一般,摸了摸許安的頭發。可眼中分明不帶有一絲溫暖。

寒風依舊刺骨,燈光下男人摸著嬌小女人柔順的長發,雪靜靜地落下,時光似乎也都駐步,變得緩慢。

回憶開始變得模糊,使得許安回到現實,看著盒中的那條手鏈,像是在做著某種艱難的決定。突然,她將那條手鏈揚起,似欲將它狠狠摔在地上。可剛預備,手卻頓了頓,然而,也隻是一下而已,下一刻,它便已經被砸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鏈子質量很好,這一砸並沒有將它砸碎。

許安看著地上的手鏈,神情複雜,本想拾起,再砸一次,可想想,還是放棄,又看了看行李包,將錢包和木盒子裏的照片掏出,放進口袋,便又開始奔跑,也不管跑去哪裏,會到哪裏,隻是邁開腿用力地向前奔跑,逃亡。

可還沒跑出幾步,便聽到了身後有汽車呼嘯的聲音,許安回頭看了一眼,轉瞬間,便變了臉色,是他,是他追來了。

許安不知所措,明知逃不過的,還是在逃,雙腿很酸,可是還是不願意就這樣停下來,就這樣被他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