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世事紛擾誰知曉。(1 / 3)

“燕曆七百四十一年十月六日。劉妃之子登基,號闌真帝。”

“燕曆七百年五十七年七月八日。闌真帝迎娶蒼朝公主琉嫣,號慧明皇後。”

“燕曆七百五十八年五月十七日。慧明皇後於皇後殿誕下一子。”

“燕曆七百五十八年十一月五日。闌國破。”白衣女子長舒一口氣,長如墨的黑發柔順瀉下,纖指細細在最後一行字上輾轉流連。可以看出這最後一行字是倉促寫就,字跡潦草,字字大小、間距不一,最後一捺似是凝結了極大的悲憤與不甘,落筆甚重,不講究字體與筆鋒,卻無意間透露了心緒。

史官,是為了記述真相而存在的啊。他們忠於自己的筆,千百年來都是在記錄著曆史行經的痕跡,他們效忠著曆史,於滾滾的時光洪流中還原事情的真相。

她掩卷深思,那些承載著真相的文字啊,自翻開的那一刻便不再有退路。於是,無盡消逝的時光,最隱秘,最黑暗的地方,漫長洪流中脆弱的生命,失敗絕望的愛情。在她麵前一筆一畫地鋪展開來。

《闌國正史》。那四個遒勁的大字寫於已然泛黃的封頁上,金墨在一行行行雲流水中見證了這個國家曾有的繁榮與昌盛,悲歡與離合。

可是,當一切都已成為記憶,都化為灰燼……

輕搖螓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自己居然開始傷春悲秋了麼……

將視線投向窗外,殘月西斜,夜靜更深,而自己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這夜……像極了他的眼,那如風一般的矜淡男子。她淡淡地想著。

作為闌國的最後一脈,在他的滅國之仇中堅韌的活下來,成就了一身的傳奇。

她凝視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猶如凝視著他的眼。

就這般怔怔的坐著,任心思在暗夜中百轉千回,百轉千回……一點一點,淺紅的朝霞明媚了天際。深重的寒意漸次褪去,晨露微涼,濕了女子勝雪的白衣。

她漫步在路上,看那剛剛蘇醒的帝都落雷呈現出與平日不同的一番麵貌。挑著擔子匆匆行過的小販,著粗布衣裙挎著籃子買菜的婦女,路邊攤主各色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與記憶中的都城截然不同,有著勃勃生機。

她淡笑著穿行於他們之間,暫且放下一切,不管世事紛擾。可懷中的三本《闌國正史》卻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提醒著她此行的目的。

這時,一個小販趕著著一輛裝滿了菜的牛車迎麵而來,她竟來不及避閃。眼看這美麗的白衣女子就會被撞上,路人紛紛驚呼,卻無一人敢上前。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男子敏捷地越出人群將她抱起,如一隻翱翔的雄鷹般順勢而落。她隻感覺自已身子一輕,腰間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帶起,然後被護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中,鼻端縈繞著極為熟悉的氣息。

男子淡淡望向懷中的女子,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極為熟悉的麵龐,他微詫:“是你?”

“三哥。”女子輕呼,他扶她站起,她攏了攏耳際的墨色秀發,淺笑道,“多謝三哥出手相助。”

“沒事吧?”男子一襲黑衣,氣宇軒昂,眉間微攏地看著女子理好衣裙。

“沒事。”她微微搖首,神情鎮定地問,“你怎麼在這裏?我還正準備去尋你呢。”

“出來散散心罷了。找我有何事?”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說。如何?”

“不如還是回我府上,在落影軒談吧。”

“也好。我甚為想念你府上的上等碧茶,那我們走吧。”

“走吧。”景依是舊時的景,人依是舊時的人,隻是心境卻不同了。

女子低頭看著纖細的茶葉在珠光青瓷中漸漸舒展,旋轉落定,嫩綠隱翠,聞之清香幽雅,和甘露的山泉水被浸染得碧綠清澈,葉底柔勻,品之鮮爽生津,飲後回甘。

男子沉默地望著桌上那三本厚厚的《闌國正史》,麵無表情。

空氣一片沉寂,黯淡了天光,時光靜默如剪影,壓抑了曾經。

他終於打破了這份令人不安的沉默,聲音比平日更顯疏冷:“你是如何尋到了這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