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這次的病多謝未若姐姐了。”
“不必,隻是醫者天職而已。”
待到那丫鬟端著菟絲子草汁走來,交與白衣女子:“大小姐,方才我過來時見了管家,他說老爺找你有事,現在在書房裏等你。”
“給我吧。”藍衣女子自她手上接過菟絲子草汁,淡淡道。
“那麼,就麻煩你了。”
“姐姐再見。”少女向她淺淺一笑。
白衣女子略一頜首,便快步走出了倚月閣……書房門前。
女子斂去了所有的情緒,麵色一片平靜。抬手敲門,得到允許後進了書房。
名滿天下的大祭司離歸木正坐在紫檀木的案前,陽光自鏤空的窗欞層層渲泄而下,照得室內一片明亮。光陰在牆上畫出曼妙殘酷的花紋,花盆裏的植物,葉子早已落光。旁邊的書架上是滿滿的書,記得小時自己經常偷偷跑到這裏來看書,那是蒼白童年裏唯一的樂趣。
她翩然行禮,聲音波瀾不驚:“歌兒給父親大人問安。”
“近日很少看見你啊,不知在忙些什麼?”
“歌兒最近一直都在照顧妹妹,心無旁顧。”
“她最近如何?上次見她雖然醒來,卻依然憔悴。她的身子可真讓人擔心。”
“妹妹最近好多了。有柳大夫的精妙醫術在,父親何必煩憂?”
“嗯。今日我找你來,是為了祭天節的事情,這一年一度的大事準備得如何?”
“所有女子早已選拔完畢,隻待祭歌選出便可策劃祭舞。至於祭歌,妹妹正在古籍之中選取,然後即可譜曲。”
“那就好。這次的祭天儀式上卜天掛……我想用龜卜。那時影兒也回來了,你和他就幫我護掛吧。”老者沉吟片刻,麵色沉穩。
龜卜?女子暗暗驚異,竟是如此古老的儀式,平日用的不都是卦象麼。“是由於鑒商指北麼?”女子定定問道,語氣慎重,眸中流光溢彩,那麼得灼灼其華。
老者目光奇異地凝視著麵前的女子,象征著離之一族的白色在她身上卻散發出極為不凡的光華。白衣如雪,黑發如墨,昔日的沉靜少女終於蛻變了麼……細細地在她的身上尋覓著故人的痕跡,那個隻在最晦澀記憶中浮現的風華絕代的女子,仿若再生,傲立在他麵前。
曾幾何時,與他談經論道,笑指江山的清傲女子又出現了啊……她不愧是她的女兒,有著與其母同樣的氣質,縱使十多年的壓抑與溫婉卻依舊掩不掉的,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傲然與決絕。
“你如何看待這鑒商指北?”
“我本以為此次的鑒商指北是為了北伐戰爭,可後來戰爭勝利,而弩族也並未滅族。且戰爭完結後鑒商依舊星現。所以……女兒認為,它是在預兆著一次更為盛大的動蕩不安,或者是醞釀著什麼巨大的陰謀。”她小心翼翼地措辭,可言辭間卻依然姿態清明。
此後是長久的沉默,她與他定定對視,目光中是毫無妥協的意思。陽光緩慢流淌,糾纏成遠去的河流,一去不返。細碎的情緒恍若幻覺,懸浮於空中,纏綿如塵埃的存在。
他並未說話,隻是安靜地從書架上取下了三卷厚厚的舊書遞與女子,目光淡然卻隱含深深的疲憊。那在天下蒼生心目中若神一般存在的大祭司,竟好像蒼老了很多。
《闌國正史》?女子雖心中不解,卻並未說話,隻是疑惑地望向那被她稱之為父親的老者。
可老者卻疲憊地揮了揮手,讓她下去。白衣雍容間不複以前的安然若素。
她隻得低眉盈盈行禮,然後捧著那三卷厚書離去,衣帶飄拂,裙角飛揚……是錯覺麼……似乎背後是老者的長歎,幽幽傳來,縈繞在耳際,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