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果然有他一份兒。”蘇夜涵嗓音冷澈,眸色鬱寒,衣凰聞言頷首道:“他在十三府上出現過,既是沒能帶走段姑娘,就必然會再想辦法卷土重來,他已經與天朝、與蘇氏鬥了二三十年,這已經成了他生存的一部分,他絕不可能就這麼停手。”
衣凰說著微微蹙起雋眉,略有擔憂,“他若在,我擔心冉嶸和祈卯……他們固然都是難得的帥將,帶兵殺敵鮮有人能及,可是對付賀璉這樣的陰沉之人,隻怕還有些吃力。”
蘇夜涵一手放在背後,昂身玉立,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冷絕氣息。他是傲然立世的天子,是睥睨塵寰的王,容不得別人輕視、藐視。
“若是此事與他有關,那南詔王遇刺一事就必然也與他有脫不了的幹係,他本欲以南詔和大宣兩頭發難,隻是沒想到會被無聲無息壓下去。”
“也或許,南詔不過是個引子,他是想借南詔王之事將我們的注意力引過去,這樣才好暗中安排大宣的事情,而我們也不會想到他會迅速輾轉至北疆,隻可惜……”
“隻可惜,他忘了你是慕衣凰。”蘇夜涵笑得沉冷卻也邪魅,“他忘了你青出於藍勝於藍,比之娘親,你更了解、掌握他的心思,畢竟,娘親隻知道他的過去,而你卻知道那麼多娘親所不了解的一麵。”
聞言,衣凰俊眸中閃過一絲得意笑容,挑眉道:“那是自然,我慕衣凰的眼光向來狠準毒辣,此生看人獨獨隻看錯過一個人……”
“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蘇夜涵水眸驟然一沉,劃過一絲冷笑,衣凰見狀不由換出一副笑臉,接著道:“夏長空在信中提及了琅峫,既然琅峫傷已痊愈,卻已然這般能沉得住氣,不見絲毫動作,且大宣又距離突厥如此之近,我們就不能不防突厥。”
“這是自然。”蘇夜涵幹脆地應了一聲,而後抬眼看了看空中彎月如弓,低聲道:“也該回來了。”
衣凰擰眉一想,疑惑道:“你是說……紹元楊?”
“嗯。”
見他點頭,衣凰又思索片刻,而後豁然一喜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道:“你倒是想得出來,用紹元楊對付賀璉,當真是一出奇兵,一招險棋。”
“險中求勝,未嚐不可。”
衣凰雖未說什麼,然那笑意已然認同了蘇夜涵的說法。兩人走到窗前,看到那道正迅速掠來的身影,神色皆無絲毫異樣,待得那人走上前來仔細一看,卻正是玄座弟子玄風。
“屬下參見衣主、座主。”
衣凰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後看了蘇夜涵一眼,見他衝她讚同地點點頭,她便出聲問道:“可查出了結果?”
“屬下悄悄走了一趟庫莫奚族,暗中打聽了一番,賢妃娘娘嫁入中原前後兩年內,並無其他人離開庫莫奚族,族中也無人知曉‘玄清’此人……”
衣凰想了想,這倒是不奇怪,畢竟玄清大師這個稱號是他落發為僧之後所起,而“玄清”二字亦是順著鳳衣宮玄座座主之名而來,庫莫奚族之中無人知曉並不足為奇。
“不過,就在座主出生沒多久,族中倒是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突然離開,不知所蹤,族裏的人多方打聽,始終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
蘇夜涵俊眉蹙起一峰,淡淡出聲問道:“可知此人姓甚名誰?”
“具體姓什麼叫什麼倒是不知,不過提及這個人,大家都喊他莫……莫何弗。”
“倏忽——”蘇夜涵眸子頓然沉了下去,眼底有一道銳光閃過,清晰而冷酷,見狀,玄風下意識地聲音一滯,看了衣凰一眼,似在詢問。
卻聽蘇夜涵沉聲道:“繼續說下去。”
“是……其實對於這個人,之情之人也很少……對了,他們除了喊他‘莫何弗’,提起他的時候,倒是還有一個人說了另外一個詞,似是叫‘斤水’什麼的……”
蘇夜涵神色又是狠狠一沉,接過話道:“是‘去斤水’。”
“對……沒錯,就是‘去斤水’。”
聞言,蘇夜涵沉默久久不言。衣凰看了二人一眼,揮手示意玄風先退下,而後輕聲道:“對於庫莫奚族的語言,師父沒有教過我分毫,我隻在書中見過‘莫何弗’,知道這是對於庫莫奚族皇室貴族弟子的稱呼,隻是那‘去斤水’是……”
見她鳳眉微皺,蘇夜涵不由緩了緩神色,卻依舊難以放鬆,頓了頓方道:“‘去斤水’本不為奇,隻是在漢語中,他的意思是……清水。”
靖韙二年三月初二,紹元楊從西疆返回。
三月初五,早朝。朝堂上的氛圍是前所未有過的緊張,所有人都悄悄瞥著正伏身跪在殿堂下、渾身顫抖的一眾人,眼中有可憐同情,亦有蔑視與幸災樂禍。
嘉煜帝下令徹查各州各城大人、守將,東郡交由恭梁、恭明父子辦理,西疆則是澤王蘇夜澤與清王蘇夜清負責,南方有嘉煜帝親信將軍紹元楊,而岷城以北的各城便理所應當落在洵王蘇夜洵身上。
殿內,一片寧靜沉寂。
除卻清王蘇夜清身在西疆未回,蘇夜洵、蘇夜澤、左右二相、紹元楊以及一眾文臣武將皆在列,所有人屏氣凝神,在場眾人八成以上都是把心提到了嗓門眼兒,大氣不敢喘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