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看。”小童領著陌縉痕來到船邊,指著小亭的方向,“那不是慕……慕公子嗎?”
陌縉痕狹長眉眼頓然一緊,沉聲問道:“她何時來的?”
“我剛剛問了,說是一大早就來了,不讓任何人跟著,一個人在亭子裏站了很久,一直在發呆。”小童說著皺起眉頭,嘀咕道:“好像從一大早到現在滴水未進……”
突然,他又驚疑一聲,瞪大眼睛道:“先生,她……她出去了……”
眼看著衣凰緩緩從亭子裏走出,緩步走到河邊,靜靜看著雨滴打在河中,蕩起一圈圈細微的波紋。陌縉痕臉色又是狠狠一沉,身形剛剛動了動,小童便識趣地一把操起雨傘就要出門,卻見陌縉痕腳步又突然停住——一隻寬大手掌撐傘站在她身後,替她擋住風遮住雨,就在衣凰怔神的刹那將她拉回亭子裏,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而後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替她擦去臉上的雨水。
衣凰下意識地向後一縮,忽略了蘇夜洵沉冷而又憐惜的眼眸,接過絲帕側過身去自己擦拭。好在她淋雨的時間不久,隻有外層的袍子淋濕了些許。
“你怎麼來了?”衣凰垂首輕聲問他。蘇夜洵輕歎,道:“碰巧路過。”
“嗬!”衣凰淡淡一笑,不再多言,隻是神色仍有些恍然,目光遊離,怔怔地看著水麵上的船隻。
見她這副模樣,蘇夜洵心下狠狠一慟,“衣凰。”他喊她的名字,走到與她並立的位置,陪她沉默良久方才道:“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皇上根本不願提及選妃之事,你又何故這般難過?”
“你認為,隻要他不答應,我便可安心無憂嗎?”衣凰嗓音清涼,與雨水中夾帶著的寒意一起迎麵撲向蘇夜洵,“你認為,我可以對那些說辭無動於衷嗎?”
“衣凰……”
“皓月公主如今就在宮中,我怎麼可能當做她不存在?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他不願我傷心,所以他不願再選新妃……可也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衣凰,你的心太重了!”蘇夜洵伸手撫上她的雙肩,試圖平安她的顫抖,“你大可不必在意這些,大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切事情自有皇上去解決。你是女人,是他的女人,保護好你是他的責任,你何苦要這般為難自己?”
“正因為我是他的妻,才不能讓他一人承擔這些。你該明白,這件事往小裏說,是皇後善妒失德,若是鬧大了,便是一朝君王無能無德,他何以承受得起這份罪名……”
“衣凰!”蘇夜洵眸色一沉,眼底閃過一道陰沉冷光,一把將她緊緊摁住,垂首直直看著她一雙水眸,曾經這雙眼眸清澈無垢,燦若星子,可是現在卻被那層厚重的水霧所遮住,他看到了她的猶豫和茫然。“你別傻了,他若是鐵了心不願選妃,即便你再怎麼堅持也是無用,不但不能替他解決問題,反倒會……”
他話音一頓,後麵的話不知當不當說。說了,也許她會聽他的,不聞不問,然後與蘇夜涵琴瑟和諧。然那樣一來,她就會離他又遠了一步。然而若是不說,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自責、煩擾。
看見她眸中水光閃爍,蘇夜洵心裏狠狠一軟,沉沉太息,“不要想那麼多,不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累,這些不該你來承擔,這些是他的事情。就算,你一定要將皓月公主升為皇妃,沒有他的允口,就算你再怎麼堅持也是無益……”
“不。”衣凰硬生生打斷他,垂眼看了一眼他按在自己肩上的雙手,輕輕掙脫。她轉過身去,蘇夜洵清晰地看到她轉身的刹那,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冽與決絕,心下沒由來的一慌。
“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
衣凰深深吸氣,而後一字一句道:“中、宮、表、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