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宗正絕不相信這世間不相幹的兩個人能如此相像,在見到冰賢妃的那一刹那他也不得不信了。若非冰賢妃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若非她身上那股清潤溫雅的氣質,宗正定是要把她當夙颻了。
彼時,冰賢妃正陪著樓妃一道前來見睿晟帝,宗正無意中聽到樓妃稱呼她為“儇妹妹”,當即明白這個長得與夙颻如此相似之人便是一直盛傳的那位仁王府的美人,庫莫奚族的公主,仁王府最受寵的側妃,冰儇……
宗正悄悄抬起頭瞥了蘇夜涵一眼,見他雖麵無表情,然那眼中的冷冽寒意屈辱讓他忍不住地打顫,他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蘇夜涵。
這樣的涵王,讓宗正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強烈的壓迫感讓他有種想逃的衝動,此時他已不再是平日裏淡泊幽雅的涵王,絕對不是!
難道,這就是睿晟帝所言的“涵王真正的氣勢”?
小心地清了清嗓子,宗正低聲喊道:“王爺……”
蘇夜涵不曾答他,隻是微微抬眸掃了他一眼,宗正心下狠狠一凜,連忙垂首不語。
見狀,蘇夜涵斂去眸中冷意,然他身上那股冷決氣息卻不曾散去,緩緩開口道:“依你之言,母妃如此深得父皇寵愛,是因為那個名為夙颻的女子?”
宗正連忙起身,正要行禮,卻聽得蘇夜涵冷冷一聲:“坐著答話就好。”宗正不敢違抗,隻得又坐回座上,冷汗津津,道:“依時間推算,正是皇上見著夙颻之後,才前往替庫莫奚族解難,而後取了賢妃娘娘為側妃。據傳賢妃娘娘入府時陣勢絲毫不亞於當初的正妃仁王妃,便是樓妃娘娘入府時也未曾有過那般陣勢。旁人都隻道因為賢妃娘娘身份特殊,又是世間難尋的美人,便是老奴起初也以為是因為如此。可是皇上登基之後,老奴在旁伺候,多次聽到皇上在夢中喊著夙颻的名字,甚至有一次說了夢話,道夙颻狠心棄他,他如今已尋得一位與夙颻如同一人的女子,這女子視他如天如命……”
“啪——”蘇夜涵眸子驟然收緊,濃眉緊蹙,驀地將手中茶盞放回桌上,茶水濺了幾滴到杯子外麵,等他挪開手時,那杯蓋已經出現幾道細微的裂紋。
果真如此麼?母妃如此受寵,隻不過是因為長得和那個他最初心儀的女子如此相似罷了?原來這麼多年,母妃一直盡心盡力待他一人,卻隻是他心中的一個替身,一個影子而已麼?
他隱藏得是那麼好,瞞過了所有人,不管是因為鳳衣宮還是其他原因,總之除了他和宗正,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夙颻的存在,眾人都隻知道賢妃娘娘深得聖寵,無人可及,在她火殞之後,睿晟帝茶飯不思,不理朝政,昏沉度日一年多。後衣凰進宮麵聖,深受睿晟帝喜愛,對她寵溺、放縱有加,旁人隻道是因為衣凰長得像母妃,卻不想並非是因為她長得像母妃,她隻不過是長得像自己的娘親,隻不過是因為她是夙颻的女兒而已!
睿晟帝竟隱藏得如此之好,一直以來旁人都認為是衣凰借了冰賢妃之勢,卻不知是冰賢妃借了那張與夙颻如此相似的容貌!
心底的怒火幾乎就要衝破壓抑,湧出胸腔。他的手按在桌上,身上殺氣隱現,掌心真氣暗暗凝集。
“啪啦……”一聲清脆的響聲,宗正不用抬頭去看也知那張桌子此時必是裂了縫,而那股慢慢逼近的殺氣也讓他心底一陣心慌。
雖然來之前他就想到可能會是這種結果,可是他錯料了蘇夜涵,他斷然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向來溫和儒雅的涵王身上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壓迫氣勢與殺意。他垂首,緩緩閉上眼睛,不想隻是轉瞬間,那個壓迫人的氣勢又漸漸淡去了。
宗正疑惑地抬頭看向蘇夜涵,正好對上他清凜的眸子,蘇夜涵睨了宗正一眼,冷聲道:“大人可知自己今日這一番話,便是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用的?”
他聲音冰冷,如經冰濯,眼神冷魅深刻,如同奪命阿修羅,然聽此一言宗正豁然就鎮定下來。他既是如此問他,想必已經放棄了殺他的念頭了吧。
“嗬,老奴隻有這一條命,不用王爺動手,怕是也挨不過幾個年頭了。”
“大人倒是看得開。”蘇夜涵聲音依舊清冷,“既然你不怕死,今日又為何做出背叛父皇之舉,將這些告訴本王?”
“王爺,老奴從未想過要背叛皇上。”宗正深深欠身,“老奴能活到今日,全憑皇上保全,便是老奴的家人也多虧了有皇上的照顧。可是老奴年事已高,怕是命不久矣,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宮外那十來口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