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冬雪初降人心寒(2 / 2)

蘇夜涵毫不隱瞞,“曾明。”

衣凰一驚,低聲道:“他沒死?”

蘇夜涵道:“他沒死掉。”

衣凰被他這句話噎得白了他一眼,卻也明白了他話中之意,她已經聽說了那日前往處決七人是涵王殿下,且有左相毓古騫隨伴。那時她想,這下蘇夜涵想救人都難了,隨後就傳出七人統統斃命的消息。卻不知,他還是硬生生地從毓古騫眼前搶回了一條人命。

當下她點了點頭道:“三七止血不假,不過我想當時既然能瞞得了左相,隻怕曾明傷得不輕,弗如我隨你去看看。”

蘇夜涵想了想,道:“好。”

衣凰沉眸道:“你這一次倒是幹脆,什麼都不瞞我。”

蘇夜涵道:“我何時瞞了你?”

衣凰撇嘴,“上一次,我問你關於冰凰山莊被襲、刺客身上攜帶東宮令牌一事,你非但瞞我,還向皇上請旨封了我的冰凰山莊。”她一臉記仇的表情,憤憤地瞪著身旁並肩同行的蘇夜涵,結果蘇夜涵不怒反笑。

“你還為這事埋怨我呢?”他說著無意識地伸手替衣凰將長袍緊了緊,繼續道:“當初看你那麼泰然鎮定,我還以為你不在乎這事。”

衣凰想起這事,原本情緒有些惱,卻在剛才蘇夜涵替她拉緊長袍的瞬間,所有不悅情緒頓然一掃而空,卻還是撅著嘴道:“我讓皇上無緣無故封了你的涵王府,看你怨不怨?”

蘇夜涵輕輕太息,道:“其實,真正想要封你山莊的人,是父皇。我雖有心,卻無權擅作主張,是父皇擔憂說怕你輕權勢,重情義,不知到時候會鬧出什麼事,我才鬥膽向父皇提議。如此一來,既可稱了父皇的心意,也可將你從此事中撇清關係。”

衣凰瞪他,“你倒是會鑽空子,這麼說當初我猜測你們與毓皇後有所交易,是確有其事了?”

蘇夜涵點頭道:“當初左相手上握有不知從何得來的證據,證明團圓節那晚東宮侍衛確有出過皇宮。其實父皇已經查明那晚他們隻是外出保護大哥,然而空口無憑,且他們一行人中,確有兩人在回宮途中失蹤。父皇欲將此事壓下,所以才會與毓皇後協商,毓皇後毀去所謂的證據,父皇立她為後,大家從此再也不提此事。”

衣凰聽得此言心中五味雜陳,百般不是滋味。其實她早已看出,睿晟帝對於澄太子用心頗深,又怎會說廢就廢了他?說到底,他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恨鐵不成鋼。蘇夜澄生性太過仁善,終究是不適合這宮牆內爭鬥的生活,即便強撐下去,也會是淒慘收場。

與其如此,睿晟帝就隻有狠心廢他,倒也可以給他一個寧靜安生的生活。

瞧見衣凰神情有些出神,蘇夜涵不由輕咳一聲,問道:“在想什麼?”

衣凰太息,搖了搖頭,嗓音中卻帶了些朦朧的厚重,緩緩道:“這裏的生活當真不適合澄太子,不適合那些心仁意善的人,不適合那些誌不在爭權奪勢之人。”她說著側身看了蘇夜涵一眼,已有所指,又接著說道:“若非我爹身在朝堂,我定要尋個安養的好去處,陪著他遠去,再也不要回到這裏。”

最後一句話本是無心之說,身旁的蘇夜涵聽了卻忍不住一愣,脫口問道:“去哪裏?”

衣凰想了想,繼而笑道:“不知道,也許是就此像師父一樣,遊曆各地。”

蘇夜涵沉眸,問道:“你想要什麼?”

“嗯?”衣凰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蘇夜涵的話,不由笑道:“我能想要什麼?白首不離、富可敵國、位高權重?嗬——我想要的,是離開這裏,永遠與這個滿是欺騙與背叛、滿是貪婪與野心、滿是卑鄙與肮髒的地方不再有任何牽扯,可是我做得到嗎?當朝太後是我爹爹的親姑姑,我的姑奶奶,僅憑這一點,我已然與這裏脫不了幹係。更何況……嗬嗬……”

她說這些話時,眼中有深深的無奈,似是心上壓了千斤重的擔子丟棄不得,自己剛說完,又自嘲地笑開,卻是沒有再說下去。

這一沉眸、一晃神、一太息、一嘲笑,都是在一個轉念的瞬間,如此快的神色變化叫蘇夜涵看了心疼,他似是已經猜到她心中的無奈。

伸了伸手想要撫上她的肩,卻聽她突然側過身對著他道:“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有一樣東西還要你幫我確認一下。”

蘇夜涵道:“什麼東西?”

“一隻鳥兒。”衣凰說著將白天在城外打獵時遇到那隻鳥兒的經過說了一遍,隻見蘇夜涵的神色始終沉靜,卻在聽到那隻鳥兒腳上綁了信箋時,驀地一沉。

“信上怎麼說?”

衣凰不禁瞪他,“我是那種會隨便偷看別人信件的人麼?”

蘇夜涵不由一笑,卻笑不由心,衣凰一眼就看穿,他也不隱瞞,沉聲道:“看來,她已經到了茲洛城。”

“誰?”

“流星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