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涵淡淡一笑,微微搖頭,並不多言。
“那就好。”衣凰說著端起碗,試了試碗壁,還有點熱,便舀起一勺放到嘴邊吹了吹,方才送到蘇夜涵嘴邊。蘇夜涵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張開嘴將粥喝下,動作輕緩,儒雅至極。
兩人的配合倒是默契十足,你喂一勺我便吃一勺,隻消片刻,一碗粥就已經空了。衣凰看著空碗,似乎頗有成就感,滿意地笑了笑將碗放下,回頭就看到蘇夜涵坐在床上闔著眼睛,一動不動,似乎並不舒服。
衣凰凝眉,問道:“王爺有何不適?”
蘇夜涵這才睜開眼意味深藏地看了看她,半晌緩緩開口說道:“有點撐。”
聞言,衣凰不禁一愕,眼睛一瞪,“那為何剛剛王爺不開口說?”
蘇夜涵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表情,想了想說道:“來不及。”
“……”衣凰低頭沉默,聽明白了蘇夜涵話中之意,他的“來不及”是因為她剛剛喂粥的時候喂得太急了吧。
撇了撇嘴,她終於抬起頭,看到蘇夜涵注視的目光,不由得一聲輕笑,輕悄地避開他的眼神,走到窗前將窗子完全打開,一束微光照進屋裏,頓時將衣凰的身影映在地上,正好垂至蘇夜涵的床前。
那身影的主人雖是笑意盈盈,然影子卻是空靈飄渺,那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疏離與靜寂,有一種讓人想要走進她的內心深探的誘惑。
他垂眼看著地上的影子,良久才開口說道:“太子可好?”
聽得他的聲音,衣凰愣了愣,他的聲音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卻已經不再似之前的沙啞晦澀,“你想聽實話?”
“嗯。”他微微點頭。
衣凰走到桌旁坐下說道:“情況不妙,不過也沒有那麼糟……”
頓了頓,她看了看蘇夜涵並沒有情緒起伏的麵龐,“涵王真是大義,在這樣的境遇裏,竟然會為了救太子和渙王而以身涉險。”
蘇夜涵語氣平穩地說道:“他們是我的兄弟。”
簡短的一句話,讓衣凰怔在原地,僵僵地看著他,許久沒有再出聲,而是側過身去,若有所思。
果然是淡泊寬容的涵王,生在帝王之家竟然還敢惦念著那一份薄如宣紙的兄弟之情。可是,他知不知道,並非所有人都會像他這麼想,並非所有人都把他當做自己兄弟?若等到他身陷險境的那一天,還會有人像他這般舍身相救嗎?
一時間屋裏陷入了沉默,衣凰心頭有萬千疑慮,卻不知從何問起,最終隻能幽幽一聲太息,作罷。
門外傳來素冉的聲音:“郡主,王爺的藥熱好了,王爺是要現在用藥嗎?”
衣凰想了想,說道:“端進來。”
她和蘇夜涵已經陷入了尷尬的境地,素冉這一來倒是來得及時。誰知素冉進屋放下藥碗,偷偷瞄了二人一眼,又迅速離開,很自覺地退到門外,教衣凰瞪著那藥碗哭笑不得。
隔了半晌,她無奈地端起藥碗走到床邊坐下,蘇夜涵表情不變,眉角卻微微蹙了一下。
衣凰看著有些揪心,無奈道:“我知道王爺現在根本不想吃藥,但是沒辦法,我奉皇上之命前來醫救王爺,還望王爺能理解衣凰的難處。你放心,這一次我會慢點,你若是實在喝不下了就說一聲。”
蘇夜涵盯著藥碗看了一會兒,依舊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乖乖喝下衣凰遞來的藥。
偶爾之間,衣凰抬眸,碰上他墨綠色的深眸,總覺得其中有萬般意味,卻又被他在無聲無息之間化為烏有,隻留一泓碧波,倒映這衣凰雋秀的麵容,似乎這一麵隔了千山萬水般,在這一瞬成了現實。
蘇夜涵靜靜地看著衣凰,半晌突然開口道:“本王確實有福。”
衣凰微微一愣,疑惑地看著他,手上喂藥的動作卻一刻不停。
反正他也沒說喝不下。
喝下衣凰緊跟來的一勺藥,蘇夜涵說道:“能讓父皇親封的清塵郡主喂藥,怕是寥無幾人。”
聞言,衣凰挑了挑細長的眉,不緊不慢道:“若非是涵王替下渙王受這一箭,如今躺在這裏讓我喂藥的人,恐怕就是渙王了。”
蘇夜涵麵無表情,“如此說來,本王這一箭受得值了?”
“值或不值,當由王爺自己斷定,衣凰不敢妄言。”說罷站起身將已經空掉的藥碗放到桌上,再回身去看蘇夜涵,見他似乎除了傷口還有些疼痛之外,似乎並無其他不適,不禁問道:“怎麼,王爺是還沒喝夠嗎?”
蘇夜涵微微抬起冷清的眼眸看著衣凰,卻是不帶任何感情,似乎眼前這人不曾兩次救過他的性命,隻不過是一個剛認識的人一般,眼神冷魅而沉靜,叫人看了不由得心慌。衣凰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輕笑道:“王爺放心便是,衣凰不會故意欺害你的。”
“你不敢?”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可是卻聽得出來他原本的意思:你敢。
果然,衣凰搖頭,說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眼角一瞥,看到門外一道人影徘徘徊徊,猶豫不決。衣凰笑道:“進來吧,王爺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