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長
電影劇本
作者：傅紅耀
序幕
百年樹齡的枇杷樹枝繁葉茂，盛開著白色的枇杷花，漫頭白霜，迎著凜冽的寒風在村頭的高坡上蒼蒼默立，呼呼作響。
疊印：枇杷花結成了滿樹青色的果實。
疊印：樹下的籬笆，結著小小的紅色的果實，一群小孩摘下果實。
童謠起：
巴桔紅，餓煞農，
這裏農，年年窮；
湖裏的田，八十歲的爺（音ya），
不是旱，就是澇，
一場大雨嘔皇天……
傳來撕心裂肺的女人哭聲：社長！社長啊！我的命，苦啊！社長——
江南丘陵、山、田、古陽江、江畔農田，由遠而近。
推出片名：社長。
1.杜長家日
富有時代印記的農家灶頭，一邊是豬欄，一頭四五十斤重的金華兩頭烏豬伸出頭，嗷嗷待哺。一位農婦拎起一桶豬食，倒進豬槽，兩頭烏甩著尾巴，“噠噠噠”地吃著。
農婦揭開鍋，熱氣騰騰，用嘴一吹，銅勺一攪，看見了一鍋很多青菜、少有米粒的薄稀飯。
44歲的社長進來：魚。
魚：柳溪，吃飯囉。（順手遞過一碗稀飯）
14歲的兒子獻華及10歲和7歲的兩個女兒先後進來。
獻華高興地：吃飯囉。
魚又遞出一碗：獻華，吃飯。
一老婦邊哭邊跑進來：社長！我命苦啊。剛從公社領來一個月的救濟糧，到街上，一摸口袋沒了。
社長放飯碗於灶台：老人家，你慢慢說。
老婦邊哭邊訴：社長，30斤糧票、5元錢，吳書記親手放到我手上的。
魚：這不是三花的娘嗎？
社長：是啊。
魚：老人家，三花知道不？
老婦止住了哭，央求道：社長嫂，千萬別讓三花知道，啊！
魚：為什麼？
老婦：社長，三花死了老公，夠苦的。
社長看著憔悴的老婦，遞過灶台上的稀飯：老人家，坐下，先吃飯。
老婦接過碗，狼吞虎咽地劃拉幾口，說：謝謝社長。這幾天，揭不開鍋，昨晚餐吃了一點點。想著領了救濟糧，回家燒早飯，誰知一摸口袋不見了呀！
獻華默默地把碗裏的稀飯倒回鍋裏一半，端到一邊吃了：媽，我吃好了，上學囉。（跑出）
魚心疼地：哎，獻華，你沒吃飽呢。
獻華的聲音：媽，我吃飽了。
大妹：哥哥隻吃了半碗。
老婦端著空碗，一看鍋裏，鍋底朝天，內疚地：社長……我搶了你們的飯碗。
魚：我們有。
小妹在一旁嘀咕：媽，我還沒有吃飽。
社長捧起灶台上的稀飯，用筷子給小女兒倒了一半：小囡，吃，吃。
老婦看著社長夫婦打著補丁的衣服，難過地：社長……
2.舊屋外日
劉誌兩個女兒係著紅領巾，背著書包：爹，娘，哥哥，我們上學了。
劉誌：走好。
劉誌夫婦和兩個20多歲的兒子帶著工具出工，見一個年輕人等在門外。
劉誌：猛。
猛：劉誌叔。（和兩個兒子邊聊邊
走）
社長走來：劉誌，我有點事。
劉誌一驚，耷拉著腦袋：社長……
社長：聽說，你撿到了東西？
劉誌：社長，你怎麼能這樣說……
社長笑嗬嗬地：劉誌，你是雇農，階級兄弟。
劉誌：社……社長，可不能抓烏風。
社長笑嗬嗬伸著手：給社長個麵子，把東西給我！
劉誌：社長……我劉誌真撿到東西，還不交出來。（要走）
社長：劉誌！你給我回來！
劉誌站住：我……
走過來38歲的米樂：劉哥，出工啦？
劉誌低頭往前走：嗯。
社長在後麵喊道：劉誌，你給我回來！
劉誌：我沒有撿到！（走了）
社長看看遠去的劉誌一家，看看劉家的舊屋。
（閃回）
舊屋前，劉誌憂愁地說：社長，我一家5口，隻有一間土改分來的舊屋，兩個兒子都20多了，怎麼娶媳婦？
社長歎了口氣：社員們太窮了！（閃回完）
3.村中日
兩邊鵝卵石、中間石板鋪就的古道上，米樂和劉誌並肩而行。
米樂：社長說，你撿到了糧票和錢？
劉誌：沒有。
米樂：那你不罵他！
劉誌：罵什麼？
米樂：還不還，是你的自由。
劉誌：那是。
米樂：撿到是你的運氣，又不是偷……
劉誌沉思。
米樂：社員吃苦頭，幹部出風頭！
劉誌抬頭看看米樂。
米樂：我堂堂退伍軍人，不讓我出去工作！社長，惡霸！
劉誌翻然醒悟：米樂，你不能這樣說社長！（回身跑起來）
米樂在身後喊道：劉誌……
長長的古道上，劉誌跑著。
（閃回）
米樂歇斯底裏指著社長：我是退伍軍人！不讓我出去！惡霸！
一群社員圍著社長。
劉誌：社長，聽說你要轉幹部戶口啦？每月30多元，旱澇保收。
社長：政府是給了我這個機會。
劉誌：恭喜，賀喜。留在村裏，太窮了……
社長：劉誌……
劉誌：一年做到頭，最多三千工分，每天三四角的分紅，一年不到一百元……社長，你總算出頭了……
社長：劉誌……
劉誌：恭喜、賀喜呀。
社長高聲說：鄉親們選我當家，17年了！我能丟下大家不管嗎？（閃回完）
4.社長家日
三花跑來：社長嫂，我娘呢？
魚：三花，你娘剛走。
三花回身跑出。
5.大隊部日
33歲的弘善在紅紙上抄寫著救濟糧公告。
社長進來：弘善，報告寫好了？
弘善：好了。（從桌子上遞過一份報告）
社長接過讀著：關於東華水庫給我們造成損失的報告。東華水庫是防洪水庫，目的是保護下遊安全。它蓄了水，給我們造成損失，應該賠償……寫得好。
青山、米樂、永進、可雪、白玉等生產隊幹部先後進門。
社長把報告遞給青山：這件事拖了三四年，省裏再不解決，上北京。
米樂冷笑：民告官？哈。
社長：找周總理！
6.大隊部日
幹部會正在開著。
社長揮動著舊報紙：1962年，周總理到龍井茶產區參觀，梅家塢分紅全國最高，每天2元！我們呢，到了1966年，隻有3角到5角！我們要奮起直追，讓大家富起來！
群情亢奮。
7.大隊部外日
三花跑到窗下，翹首張望室內。
8.大隊部日
青山：米樂，你和弘善去貼救濟糧公告。
米樂：我不去。
青山：為什麼？
米樂：你重用地主子女！包庇四類分子！
青山：你！
永進：米樂！你老三老四的！算什麼東西！
米樂：別看四清運動結束了，中央又下了“5·16通知”！
永進：弘善字寫得好，大家叫他抄寫。
米樂：你們串通一氣！
永進：貧下中農說了算！我是貧協主席！
米樂：弘善是下放幹部！
青山：下放幹部怎麼啦？
米樂：不犯錯誤，怎麼會下放？
白玉：米樂，好了。
米樂：好什麼好！
可雪：社長也是下放幹部！
米樂語塞，氣呼呼，幹瞪眼。
吳書記進來：怎麼回事？
永進：我們讓米樂和弘善去貼救濟糧公告，米樂說我們包庇四類分子。
吳書記笑眯眯地拍拍米樂的肩膀：退伍軍人，應該懂得黨的政策。
三花進來：社長，謝謝你。我娘丟的糧票和錢，劉誌送到我家了。
米樂打量著徐娘半老的三花，眯起了雙眼……
一隻瘦狗搖頭晃腦進了門，用身子碰碰吳書記，又走到社長身邊，用頭摩蹭著，社長摸摸它的頭，它走到誌剛身邊蹲下。
吳書記：省委發文件學習“5·16通知”，開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在民兵、共青團的基礎上成立紅衛兵。
米樂站起來：我是退伍軍人……
社長：我提議，由民兵連長誌剛兼任紅衛兵連長。
青山：我同意。
米樂氣呼呼地無話可說。
永進、可雪、白玉：同意。
誌剛站起來：謝謝，謝謝。
那隻狗也站了起來，愜意地搖著尾巴。
9.米樂家夜
一夥年輕人坐在這裏。
米樂：柳溪看不起貧下中農！
小柱：社長說，參加紅衛兵要黨支部批準。
米樂：這是壓製革命！是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妻子從內間走出：米樂，說社長的壞話，天打雷劈。
米樂：女人家懂個屁！
米樂妻子：社長是好人！
米樂：小柱。
小柱：大哥。
米樂：你到街上油漆店做個牌子，
就寫“紅衛兵造反司令部”！
米樂妻子：米樂，你不得人心！
10.大隊部外日
牆上掛起了“批鬥大會”的大紅幅。
高音喇叭響著“造反有理”的語錄歌，簡易的主席台上，米樂、小柱戴著“紅衛兵造反司令部”的紅袖套，身後，掛著毛主席像和八麵紅旗。
社長、青山、吳書記站在右台角。
台前，十幾個男女，戴著白袖套，寫著“地主”“富農”“曆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雅號，站著陪鬥。
台下，男女老少千人，自帶凳子坐於左邊。
米樂吹吹話筒，發出嗡嗡的巨響，台下一片唏噓聲。
米樂咳嗽兩聲，說：歡迎革命師生參加批鬥大會。
稀稀拉拉的掌聲中，獻華和初中師生自帶凳子進場。
米樂：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的戰友們，革命的同誌們，首先，讓我們共同敬祝偉大的導師、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敬祝毛主席的親密戰友林彪同誌身體健康，永遠健康。下麵，紅衛兵造反司令部揭發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社長柳溪的罪行。
嗡嗡聲驟響，拿凳離席的，提凳擊地的，有節奏地高喊著：放屁！放屁！放屁！
米樂慌了手腳，高喊：安靜，安靜……
社長、吳書記、青山對視。
米樂急得團團轉。
吳書記昂首挺胸，雙手一揮，人們頓時鴉雀無聲。
吳書記：社員們，安靜。我們應當相信群眾，我們應當相信黨，這是兩條根本的原理。“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親自發動的群眾運動。
米樂讀稿子：社長柳溪，45歲，1949年參加土改，1953年入黨，任黨支部書記、農業社社長，第二年四社合一，仍任社長，1963年，當選公社副社長。弘善的爺爺佳善，是舊社會的村長；弘善的叔叔，地主分子，當過維持會長；小地主弘善，解放前“杭州大學”的校名就由其書寫！解放後，在林業局工作，三年困難時期，下放回家，對共產黨不滿。柳溪重用小地主。請問社長，（隨即改口）柳溪，你居心何在？
有人附和：說，說！
米樂：老實交代！
造反派：老實交代！
米樂：走資派不投降，就叫它滅亡！
台下亂了。
獻華擔心地看著父親。
社長與吳書記對視，朝台上台下拱手作揖，台下頓靜。
社長：同誌們！地主子女是我們黨團結的對象。馬克思說過，無產階級隻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
吳書記笑著鼓掌，獻華含著熱淚鼓掌，全場掌聲雷動。
“無產階級隻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響徹雲霄。
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11.大隊部日
大雨已停，收拾完會場的米樂、小柱進屋。
屋內，社長正與一些幹部在研究工作。
青山：青山水庫的溢洪口，本來能在梅雨前完工，因水泥廠停工，拖了下來……
米樂：大隊長，水庫工程，我來負責吧。
永進怒視，呸了一口。
白玉和眾人驚奇。
社長：可雪，你和米樂一起負責。
可雪：好。
12.大隊部夜
米樂在主持會議。
辦公桌左側坐著誌剛、小柱等本村的紅衛兵，還有幾個陌生人；右側，坐著社長、青山、永進、可雪、白玉一班人。
米樂和氣地：在座的有公社的、縣裏的領導。我問幾個問題。1962年，我在部隊，不了解情況，聽說你們都開了荒，種自留地？
社長：是的。三年困難後，黨召開了八大，號召全國人民共渡難關。我回村第一件事，就是在搞好集體生產的同時，鼓勵社員開荒，利用屋前、屋後、路邊、河邊、山邊的荒地種“五邊地”。
米樂邊記筆記邊問：社長，你呢？
社長：我們兩委一班人，分到最遠的山灣，種了番薯。
米樂：結果呢？
社長：9月收獲，每家兩百多斤。
米樂：大隊長呢？
青山：我也一樣。
米樂：婦女主任白玉同誌？
白玉：一起開荒，5人平分。
13.索麵作坊日
大隊部門外的一間舊屋內，轟轟轟的機器聲伴隨歡聲笑語。
幾個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輪流飛快地搖動大輪子，索麵機器吐出長長的索麵，中年婦女用麵箸挑起，均勻地剪成一米多的長度，老年婦女拿到門外太陽下的麵架上晾曬。
另外婦女把曬幹的索麵收在門板上。
白玉把曬幹後用棉被捂服性的索麵盤成絞，裝在方籮中。
一位客人挑著一雙上頭略大的小方籮，說著外地話：白玉姑。
白玉：客人你好。
客人：你們的索麵我吃了5年了。
白玉：謝謝客人。
客人開玩笑：我們真笨，喜歡吃索麵，不會做索麵。
白玉：哪裏。
客人：今天趕集，順便帶來50斤小麥換索麵。
白玉：歡迎光臨。小玉，給客人過秤。
小玉拿著秤過來，一邊秤，一邊報數：小麥50斤，換索麵40斤。空籮一雙8斤。
客人：白玉姑，你給我裝好，回頭我來挑。
白玉：好的。（往小方籮中裝索麵）
這時，米樂站在門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
14.索麵作坊晨
大門上交叉貼著一對白色封條，蓋著紅色公章。
白玉和幾個老年婦女穿著冬衣，手挽圍裙，說說笑笑走來，看見了門外貼的封條。
一位婦女：封條？玉姑，怎麼回事？
白玉讀道：堵不住資本主義的路，就邁不開社會主義的步。紅衛兵造反司令部封。
另一婦女：又是米樂！什麼東西！扯了！（伸手就要扯）
白玉拉住她：她嬸，慢著。
婦女：為什麼？
社長走來。
婦女：社長，你來評評理。
做索麵的男女老少紛紛趕來議論著，指責著。
社長站到封條邊，問大家：鄉親們，做索麵好不好？
很多人回答：好。
社長又問：為什麼好？
一個社員：機器做索麵，比手工做麵條多快好省。
另一社員：機器麵韌性好，吃起來細膩……
有人說：便於儲藏，開水一煮，幾分鍾就能吃……
還有人說：諸、義、浦一帶，都歡迎我們村的索麵。
一個聲音高喊：農閑時間，賺點加工費，增加社員收入。
社長：我們這裏盛產小麥，麥粉做索麵，賺下麥皮喂豬，發展了養豬業，養豬多了，增加土肥，集體糧食增產，社員收入增加，這樣的好事，為什麼要封呢？
小柱在人群中高聲說：自由市場，自由貿易，三自一包，四大自由，走資本主義道路！
社長瞥了小柱一眼，二話沒說，伸
手扯去封條，看著白玉：共產黨領導人民翻身解放，幹社會主義，追求共同富裕。共產黨人堅持真理，而真理必須旗幟鮮明！
白玉打開門，男女老少一擁而進，
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15.大隊部夜
米樂：全村第一台索麵機器是怎麼回事？
白玉：幾家一起出錢買的。
米樂：拚夥買的？
白玉：是的。
米樂：你帶頭？
白玉：算是吧。
米樂：誰提出來的？
白玉低下頭，偷偷地看看社長，咬咬牙：我。
米樂猛拍桌子，大吼：明明是弘善的叔叔提出來的！結果呢？這裏成了索麵村，方圓百裏，肩挑，手車拉，挨家挨戶叫賣換索麵，成什麼樣子。
永進嚴肅地：黨的六十條、廿三條、雙十條，都鼓勵社員家庭副業。
一個陌生人笑道：現在是十六條！
米樂皮笑肉不笑。
青山笑容可掬地：農閑時間，掙點加工費、辛苦錢，增加社員收入。
那陌生人輕聲對米樂說：自由市場！
米樂不說話，記下筆記，又問：1962年，社長不轉幹部戶口，要求回村？
社長：是的。
米樂：每月30多元工資不要，回來掙每天三五角錢的工分？
社長：我們村，山好水好有潛力。
米樂：工人，工人，不及農民一根田塍。這話你聽說過？
社長：前幾年流行的順口溜。
那陌生人：工人，工人，不及農民一根田塍。有意思。你們的檢查，明天晚上必須上交。
16.社長家夜
昏黃燈光下，社長咬著鋼筆，寫下了“我的檢查”幾個字，又咬著鋼筆，眉頭緊鎖。
獻華在屏風後偷看。
電燈泡閃了三下。
社長站起來，從香幾上拿過玻璃瓶土製的煤油燈、一盒火柴。
獻華從屏風後麵走出來。
社長：獻華，你怎麼沒睡？
獻華：爹，要熄燈了。（電燈又閃了三下）
社長推一下麵前的燈：沒事。
獻華接過社長手中的鋼筆，拿過“我的檢查”，坐在社長旁邊：爹，你說，我寫。
社長看著愛子，對著堂中央的毛主席像，聲音哽咽：我沒有錯，叫我說什麼！
獻華：爹隻讀過3年私塾。
電燈滅了。
“卡嚓”一聲，社長手中的火柴亮了，點亮了煤油燈。
獻華握著鋼筆。
社長：10多年中，在社員家吃過21餐。
獻華：21餐？
社長：因為推不掉的原因。比如社員房屋轉讓，幹部寫契約，一時半會難結束，留我們吃飯。完了，付錢，又不肯收……
獻華：是他們不肯收飯錢！這有什麼！
社長：不。兩千多年，孟子就給為政者立下規矩，“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存；於民也，仁之而弗親”。幹部、群眾在生活上要保持距離，懶、貪、饞、變，使幹部蛻化變質，白吃社員的，就是多吃多占。四清運動中，我們挨門逐戶退賠，每頓半斤糧票、5角錢。
獻華：很多人三番五次地送回來……
社長：又退回去，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收下！運動來了，又去告……
獻華：有這樣的人？
社長：米樂就是其中之一。
獻華：真不是人！弘善的爺爺佳善，是舊社會的村長？叔叔是維持會長？”
社長：是的。
獻華：他們說是階級立場問題……
社長走到門邊，打開門張望，重新關門，輕聲說：不！弘善的爺爺是好人。
獻華：弘善的爺爺？是好人？
17.社長家樓上臥室夜
油燈下放著“我的檢查”，小鬧鍾的時針指著淩晨3點。
社長脫去衣褲躺到床上。獻華脫了衣褲，對著床前的尿桶撒了尿，回身拿起床前小櫃上的一杯白開水喝了一口。
社長：獻華，你也累了，睡吧。
獻華：嗯。（順手把半杯水倒進尿桶）
社長：混賬！（從床上坐起來）那尿是要賣給隊裏的！
莫名其妙的獻華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18.社長家樓上臥室夜
大雨擊打著瓦楞。
床上，獻華和父親各睡一頭，社長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咕嚕地下床。
獻華：爹。
社長：水庫，我不放心。
19.米樂誼門外淩晨
雨中，社長披著簑衣，匆匆敲門：米樂，米樂！
米樂的女人睡眼惺忪，打開門：社長，這麼早？
社長：米樂呢？
女人：說是開會，一夜沒回家。
社長不解地：開會？沒有啊。
女人滿腹狐疑。
20.另一家門前淩晨
社長在雨中敲門：雪！雪！雪！
可雪披衣奔出，開門：社長。
社長：一班人！一起走！
21.田野淩晨
社長、可雪、青山、永進穿著簑衣笠帽，手持電筒、工具在奔跑。
壟口，洪水咆哮。
青山：不好，道路毀了！
社長：水庫要出事！
可雪：走山路！
永進：快！
22.水庫大壩拂曉
閃電中，洪水暴漲，衝擊著溢洪口未灌水泥漿的石塊。
社長暴跳如雷：不好！溢洪口出水了！快開啟閉機！
永進：開啟閉機！
23.水庫機房拂曉
青山看著被撬壞的門鎖：糟了，有人破壞！
可雪跑出機房：啟閉機打不開！
永進：當初就不該讓米樂管……
六隻手使勁搖螺旋杆轉盤。
可雪：停，不可硬轉！
四盞手電筒一齊照向涵井：壞了！井底有大石頭，卡住了啟閉機！
社長：啟閉機打不開，大壩會被衝垮！
永進：你們早該來！
可雪：晚餐時，米樂說，他剛去水庫，涵洞出水正常。我說，我倆應該輪流值班，寸步不離。米樂說，今晚他值班。誰知……
社長抱來繩索，解下腰間的湯布：都解下來。
可雪把湯布在腰間打好結，接過社長手上的湯布：接起來，我下去！
社長：我能爬井，我來下！
可雪：我來！（把繩索係在湯布上）我年輕，個子小。
社長遞上大鐵錘：青山、永進，你倆拉著可雪，我去叫人。
24.溢洪口拂曉
洪水夾裹著泥沙石子往下衝。
25.水庫頂路上拂曉
大雨中，社長甩掉簑衣飛跑。
26.村口農屋外晨
社長捂著肚子在敲門：老哥，老哥！
老農打開門：社長！
社長指著一個銅麵盆：老哥，鳴鑼！水庫出險了，請大家帶家什、所有的地墊，鋪溢洪道。（說完一個跌撲，一手捂著肚子）快！
老農：社長，你怎麼啦？
社長：肚子疼，老毛病。鳴鑼！
老農拿起銅麵盆和小棍，邊敲邊喊：水庫出險了！社長讓我們帶上所有的地墊、家什……
27.大壩溢洪道晨
社長和幾十個男女老少冒著暴雨，鋪上地墊，壓上大石塊、黃土。
洪水上漲，巨浪拍擊，溢洪口巨石開始坍塌……
老農：加高溢洪口！
社長：不可加高！會毀了大壩！啟閉機、閘門打開了嗎？
社員：還沒有！
社長跳起來：嘿！
28.機房涵洞底晨
可雪使勁地敲著巨石，用湯布繩索捆好，抬頭說：可以了，拉。
井口，青山、永進和兩位年輕人，用力向上拉。
永進：一二三，拉，慢一點，再掉下去，啟閉器會打壞。
巨石離開啟閉器，可雪把著巨石往上爬。
社長來了，看看井底：淩空了？
可雪：淩空一尺了。
永進：石頭確定綁牢了？
可雪：沒問題，拉。
社長：溢洪口水位越來越高了，可以開閘門嗎？
可雪：轉軸被石頭打歪，我敲了，還是歪，稍轉一點。
社長：好！（轉盤轉動，一點，一點，一聲巨響）
可雪：閘門開了！繼續！
井口，青山、永進等人：一二三，一二三……（拉著巨石）
社長等人慢慢地轉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