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件事,很可能會激怒滁國,甚至撤回對大洪的支援。如此一來,大洪這場看似就要勝利的仗就難打了。
這是一招“釜底抽薪”,雖狠,卻極有用。
果然,沒過兩日,方媃便聽說,大洪兵後撤數裏,而禦駕親征的應煊也急馳返京了。
大洪軍後退,獠滕軍終於可以暫時鬆一口氣,而涑沙也終於帶著一萬人和糧草回來了。走時帶走三萬,回來隻有一萬人。
他這一去就是兩個月,獠族族長沒等到他就咽了氣,涑沙一回去就和兄弟開了仗,他的兄弟們也不是吃素的,找他回去就是要收拾他,所以打得特別狠。
兄弟鬩牆,其中有太多複雜的牽絆,外人無法插手和評價。方媃聽說,涑沙和兄弟們這一仗,打得互有勝負,後來還是族中各大長老出麵,按著兄弟們坐下來談判,最後在涑沙答允了許多條件之後,他的三個兄弟才勉強答應奉他為族長。
其中他們具體是如何談的,方媃無從得知,隻是淩雲告訴她,獠族隻是暫時平安了些,之後如何,還很難說。
這裏的獠軍是涑沙全部的倚仗,如果都打沒了,涑沙回不回去都是個死。所以,這場仗,他們不能再輸了。可就算是贏,也不能不再死人啊。方媃覺得,應該是時候停戰了。
隻是停戰不是一方想停就停得了的,何況獠滕軍召告天下,要為先祖報仇,怎能說停就停。而大洪呢,領土還未完全收回,若隻因滁國撤援就停戰,怎能服眾?
看淩雲成竹在胸的模樣,方媃也便放下了心。無論如何,她隻管跟著他就是,勝與敗,無非就是生或死罷了。
兩軍對峙,涑沙回來,淩雲也能稍輕鬆一些,他又進靖州府看方媃。
這一回不太匆忙,兩人可以從容得在一齊用晚飯。北方夏夜十分清涼,晚飯後,遣走閑雜人,兩人相依著坐在院子裏看星空。
夏夜的星空繁星璀璨,一顆顆星像是撒在一塊上等藍綢上的鑽石,熠熠生輝,那麼美麗。
方媃仰望星空看到的隻有美景,可當她把目光移向淩雲時,才發現他雖也在望著天,但此刻的表情完全不是欣賞星空的表情,眉間有幾許凝重,緊抿唇角邊帶著一絲冷笑。目光流動間,那眼波直如洶湧狂潮,似是眨眼間便要淹沒千軍萬馬。
方媃知道滕族人擅觀天象,想問問他看出了什麼,卻又忍住了。經曆了這麼多事,她漸漸明白,很多時候,不知道,反而是種幸福。
微風在耳畔拂過,她隻是靜靜擁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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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煊急回白玉京之後,不到半月時間,靖州這裏便得到京中皇宮的消息。
滁國公主查出,竟然是皇後下藥令她流產並不可再孕!公主搜羅人證物證若幹,發誓絕不放過皇後。皇太後左右為難,隻得下令先將皇後軟禁以待皇帝回歸。
大洪皇帝回京後親審,皇後指天賭咒未做此事,堅稱有人陷害。
然而,無論她再怎麼不承認,麵對鐵證如山,應煊也不得不認定,公主之事確實係皇後所為。於是,太和二年七月初九日,應煊宣詔,廢後。
皇後之父,如今已是當朝宰相的常浩然引疚辭官,一病不起。
皇後嫡子——大皇子應湛為其母申冤,長跪於承佑殿外,激怒應煊,怒斥他不以大局為重,今後難當大任。
應湛自小嬌養,何曾受過這般重創,當即昏倒在殿外,太醫救醒後發現,他已神誌不清,有些癡了。
滁國國君痛惜女兒,雖未宣布不再支持大洪,但也不再增援。聽說滁國原本還有許多武器和糧草正裝船,準備運往大洪,此事一發,滁國國君一聲王令,這些物資便都被卸了下來。
方媃聽到這些消息,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歎息。局勢對獠滕軍有利,而此時在皇宮中的應煊,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午後,天色陰得厲害,屋裏都可以點燈了。剛剛停了半日的雨又天始下起來,一個丫頭端著茶盤,挑簾子進來。
這丫頭穿著天水碧的裙子,白淨稚嫩得臉龐,很清爽的模樣。方媃看著她,一時恍惚,竟覺得是看到了晴兒。
晴兒,她應該是平平安安的吧。她也一定很惦念自己,隻可惜,她們的緣分隻能到此。方媃又想到了任氏和平氏,想到了由任氏撫養的元氏之子應瀟。那孩子如今是應煊唯一的兒子,應湛之母是廢皇後,他自己又得了癡傻之症,應是沒希望做太子了,如今也隻有應瀟了。
若真有一天,應瀟被立為太子,任氏也算熬出頭了。隻是此時想這些為時尚早,應煊畢竟還春秋鼎盛,將來可能還會有很多孩子。
雖說過去種種已如昨日死,但故人怎麼能不惦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