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相對已了然(1 / 3)

太和元年的大年三十夜裏,方媃和晴兒守著一盆炭火相對而坐。她們剛才也吃了年夜飯。

入冷宮後,飯的味道雖很差,好在是幹淨的,今日過年,飯菜比平時略好些。

外麵隱隱傳來鞭炮聲,隻是熱鬧的聲響傳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隻能聽到零星幾聲了。

“小姐,婢子想不通,那日會是誰用石子打破您手裏的藥瓶,救了您?如果不是太後的人,又會是誰。”

方媃尋思著,道:“那一日,太後本是私密行事,冷宮守衛一律不許進來,都在外麵守著,閑雜人等也不可能靠近,所以我猜,此人就是守衛中的一員。”

“那此人是誰派的呢?是表少爺還是——”晴兒想說皇上,卻沒敢出口。

方媃點頭:“都有可能吧。”

“小姐咱們今夜守夜嗎?”晴兒搓著手問。

“怪冷的,就別講究那些規矩了,早些睡吧。”

兩人站起來,同時拍拍衣裙,把炭灰抖落,準備合力把炭盆挪到床邊,睡覺時也能暖和些。

正要找布來墊手,院裏似乎有了動靜,片刻後,門開了。

借著屋內昏暗的燭光,方媃看見那人抬腳邁過門檻時,袍角繡著的金絲,立刻就知道,是應煊。

等應煊完全走進來時,晴兒才反應過來,忙跪下行禮問安。晴兒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皇上的再次出現,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應煊披著黑狐皮翻毛披風,內著龍袞服,係福祿百壽字白玉帶,袞服上的金龍在黑夜裏分外奪目。

應煊走進來,與方媃麵對麵,她沒有行禮。她已是庶人,見了皇帝本該匍匐下去,頭觸地,行大禮。雖然他們從沒平等過,但此時此地,她卻可是她並不想再跪在他腳下。

對視片刻,應煊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炭盆上,他微皺皺眉頭,卻並沒說什麼。

晴兒本想知趣告退,方媃卻直接轉頭對她道:“不要出去,別的屋子連炭火都沒有,呆一會就會凍僵的。”

應煊走到窗前,略提高些聲音對外麵道:“立刻去給西廂房生盆炭火。還有一應過冬所需,全放到西廂房。”

他走回來,衝晴兒一擺手,晴兒不敢再停留,安慰得看了方媃,退出去了。

應煊一直看著她,細細端詳她的麵容,片刻後垂下眼簾。屋內隻有那張床還能坐一坐,他走過去坐下,順手摸了摸鋪在床上的褥子。

“今日是年三十,原該合家守歲,皇上來了此處,回頭眾人又該急得到處找了。”方媃平平淡淡道,仿佛這裏不是冷宮,仿佛她沒被廢為庶人,還是他的女人;仿佛他們昨天還曾見過。

“你還是不恨我。”應煊輕聲道。他是在看過方媃剛才所有表現後,下的結論。

“所以,你心裏從未有過朕。”他歎息了一口氣。

這一聲歎息,含了太多矛盾,太多無奈。方媃想告訴他,她心裏並非無他,隻是他的心太大,大到她在他心裏所占位置太過渺小。

“獠兵與滕族聯合,已經打到永安府。叛軍統帥是獠族族長之子涑沙,副統帥兼軍師正是淩雲。聽說涑沙與他是摯友,對他言聽計從。這些你知道嗎?”

方媃搖搖頭,這些她還真不知道。

“淩非鴻倒有幾分攻伐智謀,他為軍師,指揮調度算得上有章法又有奇招,所以才連破了我幾座重要城池。”應煊心胸宏闊,即使是恨之入骨的敵人,也能坦然稱讚,並不避諱。